“少爷,少爷,先看我的。”
“明明是我先来的,先来后到知不知道,闪一边去。”
“少爷,我昨儿个夜里睡不着,做了首诗,您帮我瞧瞧。”
“哟,大字不识几个,还会作诗了。”
刚躺下没多久,叽叽喳喳的争吵声,钻入羽徽若的耳朵,羽徽若烦躁地揭了脸上的帕子,撑着手肘坐起,抬眼便望见湖岸边的凉亭里,一身锦衣华服的鹿鸣珂被十来个婢女簇拥着,问东问西。
羽徽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盘腿坐着,掐着下巴。
这些少女个个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锦衣少爷很好脾气的没有驱赶她们,反倒是认真地接过她们递过来的纸张,一一点评着。
这厮在羽族做她的赘婿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识得些字,做不出一肚子文章,走到哪里都十分讨人嫌,这会儿居然一副学富五车的做派,成了个香饽饽。
有意思。
羽徽若的肚子里冒出了个坏主意。
这里是王小姐投水而亡的湖泊,说不定就是离开此地的出口,不如验证一下。
第19章 败露
少女们围着鹿鸣珂,你来我往,吵闹程度不亚于三百只小麻雀,鹿鸣珂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羽徽若藏到一块假山石后,大喊了一句:“小姐回来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爆竹,丢出去的瞬间,惊得众女魂魄都飞了。
王小姐看重小少爷读书,明令禁止过府中人打小少爷的主意,要是被小姐逮个正着,一顿责罚免不了。婢女们散了个干净,凉亭中霎时只剩下鹿鸣珂一人,他转头搜寻着,试图寻出声音的来源。
羽徽若在假山石林中穿梭,不多时,找到了出口。
鹿鸣珂没找着人,走出凉亭,慢吞吞地沿湖岸闲逛着。残阳如血,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被风拂作满目的碎金。经过假山时,从石后伸出一双手,猛地将他推入了水中。
而后,羽徽若走了出来,站在岸边,垂眸望着水里的鹿鸣珂。
“咕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落水的王家小少爷奋力扑腾着,眼看着要沉入湖底,羽徽若定了定神,将手拢在唇边,大声喊道:“来人呐,少爷落水了。”
如此重复了三遍,数名小厮冲过来,跳入水中,抱住已气息奄奄的王家小少爷。他们将小少爷放在岸边,用力按压着他的胸腔。片刻后,小少爷吐出口水,醒了过来。
羽徽若见目的已达到,快步逃离案发现场。
湖泊不是出口,算盘打空,只能从王小姐身上下功夫了。
羽徽若遗憾地叹口气。
那厢,王家小少爷醒来后,冻得双唇发白,小厮奉上披风,裹在他身上,替他保住体温,其余人则慌慌张张去请大夫。
“不必。”鹿鸣珂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瞳孔里已是漆黑一片,泛着幽幽的冷,定定地盯着羽徽若离去的方向,像是换了个人,“此事不要宣扬出去。”
王小姐比原先预计的时间早归来了半个时辰,一回到屋中,就屏退所有人,闭门不出。
夕阳沉落,暮色泼泼洒洒,渲染了整个王家大宅。
王小姐屋中不燃灯烛,如同黑色深渊望不到底,羽徽若半蹲在草丛里,揉了揉酸痛的腰。
王小姐今日的反常引起她的注意,自打王小姐赶走所有人,她就蹲守在这里了。
王小姐闭门起,屋中再无半点动静。羽徽若犹豫着要不要入屋一探究竟,王小姐的屋门打开了,惨白的月色勾勒出她瘦条条的身影。
白衣女子站在月光里,脸孔僵硬得像是扑了层白蜡,任是羽徽若见惯妖邪,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王小姐合上屋门,踏着细碎的月色,径直往夜色里走去。
羽徽若思索片刻,站起身来,紧随其后,跟着她来到她投水而亡的湖边。
湖水倒映出王小姐苍白的身影,接着就见她抬腿迈入水里,由脚及头,一点点沉入水里。
这是王小姐投湖的一幕。
羽徽若看得心惊胆战,摸不清这其中的古怪。以前倒是听人说过,枉死的邪灵记忆停在死去的那一瞬,会无意识地重复着死亡时的情境。
湖水已淹没王小姐的口鼻,眨眼间,水中不见了她的踪影,只余下涟漪一圈圈荡开。
羽徽若上前几步,夜色里的水波犹显黑沉,过了会儿,冰冷的湖底缓缓浮上一具白衣女尸,貌美无双的王家小姐,四肢被泡得肿了起来,口唇泛着青紫的颜色。
这的确是溺水而死的模样。
脖子上串着的半颗赤丹神珠,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包裹住她的身体。
在赤丹神珠的修复下,王家小姐被泡得肿烂的面容渐渐恢复原本的美貌,她紧闭着双目,身体不知不觉飘到岸边。
羽徽若吞了口口水,半蹲着身体,探出手去,还未摸上赤丹神珠,王小姐陡然睁开眼睛,湿漉漉的五指抓住她的手腕,烙下冰冷的触感。
羽徽若被她拽入了水中。
湖面开出巨大的水花。
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呛入羽徽若的口鼻,羽徽若大力挣扎着,挥开王小姐的手,凭着在羽族训练的一身凫水技能,双脚蹬着水波,将近窒息时,自水底冒出了个脑袋。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回头望去,水面都是被晃碎的月光,层层墨浪翻涌,王小姐已不知所踪。
怕那邪祟再缠住她,她不敢耽搁,吐出嘴里的水,手脚并用,爬上了岸。
一上岸,就有无数弓箭手将她团团围住,箭端淬着幽冷的寒光。羽徽若僵直地立着,眉间是一闪而逝的懊恼——该死的,着了这邪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