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牵强了点,毕竟是帝姬亲自发话,云啸风没有不从的道理,当即叫人解下鹿鸣珂,丢出凌霄阁外。
鹿鸣珂被暴晒一日,身上还有伤,回去后就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浑浑噩噩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他颈侧蹭来蹭去。
鹿鸣珂掀开眼帘,久违的光线射入眼底,凝出金黄色小胖啾的轮廓。
“啾啾啾!”你可算醒过来了。
羽徽若来看鹿鸣珂的时候,少年躺在床上,盖着张薄毯,脸色白得像是蒙上一层冬霜,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毫无动静,任凭羽徽若唤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羽徽若只好跳到他的身上,这才发现他浑身冰凉,呼吸薄弱,那一瞬,羽徽若几乎以为鹿鸣珂死了。
少年家境贫寒,整间屋子,就只他身上这套水墨风锦袍最值钱,生了病,没有钱财买药,病得神志不清,也无人贴身照料,要不是羽徽若来看他,他悄无声息地嗝屁了都有可能。
“啾啾啾!”你千万不能死。
他死了,她这些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鹿鸣珂浑身裹着寒气,好似沉入了一片冰冷的黑水中,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去死吧,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会爱你,你死了,跟死一只蝼蚁没有区别,为什么还要苦苦挣扎,死了,所有痛苦都会结束。
直到羽徽若将他唤醒。
有光破开黑水,将他拽回人间。
羽徽若蹲在鹿鸣珂的颈侧,发现他身上一点回温的迹象都没有,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了无生意,一片空洞。
羽徽若跳到他的心口,窝在他怀里,企图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
经过她不懈的努力,那里,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鹿鸣珂垂眸看那只努力给自己取暖的小鸟。
不是的。
他不是没有人爱。
还有小鸟在意他的生死。
他费力地抬起手,摸摸小鸟的脑袋,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羽徽若高兴起来。她从前只觉鹿鸣珂目光深邃,毫无感情,冰冷得像怪物,未曾料到,这双眼睛盛着光,亦能明亮如星辰。
鹿鸣珂撑着手肘,去拿放在床头的果子,这些果子他一直留着,想给小鸟吃。小鸟几日不来,果子都皱巴了。
“啾啾啾。”不要乱动。
羽徽若跳到鹿鸣珂的腕间,阻止了他的动作,她歪了歪脑袋,思考着,应当给鹿鸣珂请个大夫来。
即便请大夫,鹿鸣珂也不会乖乖听话喝药。上次女医师给鹿鸣珂用的外伤药,就被他丢在了屋子外头。
他这个人,对自己的身体,丝毫不在意。
“啾啾啾。”等着我,去去就来。
羽徽若飞出了竹屋,鹿鸣珂想阻止都来不及,小鸟虽然飞得不高,动作却极灵活,一起一落,就消失在天外。
眨眼间,这间冰冷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鹿鸣珂一人。
没有小鸟的世界,好似被一层玻璃罩隔绝开来,无边的寂寞和孤冷海水般涌来,一寸寸侵蚀他的心脏,让他再次产生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
好在小鸟没过多久就飞了回来,这次,她背了个锦囊,锦囊里塞了些丹丸。
这些丹丸都是她从自己寝宫里拿出来的,她生来体弱,身边备了许多药物,有些是用来养身子的。
是药三分毒,她不是日日都吃,难受了会吃几颗。她挑挑拣拣,取了些适合鹿鸣珂的,特意装在锦囊里,给他带了过来。
“啾啾啾。”都是能吃的。
羽徽若停在鹿鸣珂的掌心,鸟嘴轻啄,做出吞咽的动作,示意他服药。
“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说到这里,鹿鸣珂又想起那串红玉珍珠,拢住小鸟,对上小鸟圆圆的一双眼,用很严肃的语气告诫它,“以后,不许再去偷帝姬的东西。”
这只凌霄阁养出来的扁毛小家伙,真是胆大包天,羽徽若的东西都敢偷。
“帝姬脾气不好,你这只没有背景的小鸟,不想活命了吗?”鹿鸣珂拿指腹轻轻压了下小鸟的脑袋,以示苛责,“还有这些药,是不是也从帝姬那里拿来的?”
羽徽若拿自己的东西,哪能叫偷。
“这些药我不吃,你放回去。”鹿鸣珂倒不是有什么礼义廉耻之心,只是觉得帝姬丢了东西,肯定会大肆查找,万一查到小鸟的头上,红玉珍珠的事就瞒不住了。
鹿鸣珂还不知道羽徽若已经把红玉珍珠的事揭过去了。
鹿鸣珂不吃这些药,羽徽若也没办法,她背着锦囊,跳出窗外,找个地方随便扔了,然后飞回来,“啾啾啾”告诉鹿鸣珂,自己把药还回去了。
鹿鸣珂已经能下床,他烧了壶热水,喝下去后,四肢暖了不少。好几顿没吃饭,他这有气无力的症状,恐是饿出来的,所以,他给自己煮了碗野菜粥。
羽徽若站在窗台上,闻着野菜的香气,咽了咽口水。见鬼,这丑八怪厨艺怎么这么好,连野菜都能烧得这么香。
鹿鸣珂盛了碗粥,想了想,也给小鸟盛了半碗,放在对面。
羽徽若待粥凉了,啄了根野菜,急不可耐地吞咽着。
满天神佛在上,到底是什么样的造化,才能长出这么一双灵巧的手,能化腐朽为神奇,煮出这么好吃的野菜粥。
鹿鸣珂嗓子被晒伤了,喝粥的动作慢条斯理的,一人一鸟,坐在树下,极其和谐,只剩下吸溜的声音。
不用怀疑,那是羽徽若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