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车不是生日礼物啦,她想要她爸爸就给她买了】
叶嘉宁无趣地退出去,抬头的瞬间脑袋恍惚了一下,深处血管钝钝地跳动,混乱的视野中红灯已经转绿,她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从路牙迈下去却踩了空,意识消失在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中。
晕倒前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身体撞在一个坚硬又柔软的物体上,没有痛感。
医院附近人潮拥挤的气味与马路上的车尾气混合在雨后咸湿的空气中,她似乎闻到了清冽的冷雾。
这段时间反复的受凉和疲劳终于积累在一起爆发,叶嘉宁发烧了,烧得昏昏沉沉,只觉得头很痛,身体也很痛,连睁眼都觉得很辛苦。
眼皮是滚烫的,脑袋里的疼痛持续地折磨着神经,耳边混混沌沌的声音不断,她分不清哪些是真的,那些是幻觉。
恍惚间似乎听到曲光辉带笑的嗓音,充满溺爱地对她说: “水水,这个世界上爸爸最爱的就是你……"
“我们水水喜欢跑车啊,等你长大爸爸给你买一辆最漂亮的小跑车,你带爸爸
去兜风好不好?”"水水,以后爸爸不在你身边,你也要记得爸爸永远都最爱你……"
她好像回到小时候,吵闹着来医院找值班的叶茵,叶茵抱她坐在膝头写病历。
"你想做医生?好啊,那等你毕业也来这里做医生,继承妈妈的衣钵,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没关系的宁宁,以后爸爸不在,妈妈会一直陪着你……""叶嘉宁,你又偷吃糖!等将来你生小孩我一定要告诉ta你小时候是个偷糖精!"
谎言。
原来人的话是有时效性的,过了有效期就变谎言。都是谎言。
"水水
有人在叫她。
她痛得蜷缩起来,痛得想哭,泪水从紧闭的双眼溢出来,染湿睫毛,微张的唇是苍白干涩的颜色,似乎想叫什么却又发不出声,只有呵出的灼人的气息。
一只带有凉意的手贴住她前额,像放在炭炉上的冰,覆盖住她整个额头,短暂地镇痛。
透过眼皮的刺眼的光被遮住,黑暗让人觉得安全,她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些许,燥热的身体慢慢放松不再紧绷,眼泪却如滚烫的潮水涌过掌心,湿热地漫上指缝。
"别哭。"迷蒙的混沌间有道低低的声音在对她说话,像那只手一样,含着微涩的清凉。"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叶嘉宁昏睡了一天才醒,睁开眼时右手被人握着,麦穗趴在她旁边睡着,左手背上贴着纱布,手臂因为输液而隐隐酸胀。
"你醒了?"麦穗揉着眼睛坐起来,伸手摸她额头,又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自信,摸了好几遍反复确认,自言自语道: “好像没那么热了。”
她叫来护士给叶嘉宁量了□□温,护士拍板: “行了,已经退烧了,回去记得按时吃药,这几天还是要注意别受凉,多休息。"
叶嘉宁拿起床头的手机,已经下午了。
身体有种被抽干似的疲乏,她穿鞋下床,把头发随手梳理几下扎好。麦穗帮她拿外套: "我送你回家吧,你再休息会,今天就别去兼职了。"
"先……"
叶
嘉宁嗓子有点干涩的哑,一开口就咳起来,麦穗赶忙端起床头备着的水给她,拿起来发现已经凉了,刚想去兑点温的,叶嘉宁已经伸手接过,喝了两口便放下。
把杯子放回桌面时瞥见上面摆着两颗糖果,是一个进口的牌子,她小时候特别爱吃,含糖量很高所以很甜,但也很不健康,她吃太多糖以致快要长蛀牙,叶茵为了杜绝隐患将家里所有的糖果都清理出去,她馋劲上来去厨房偷吃白糖,好几次不小心舔错盐。
"先去接丁见霖。"叶嘉宁说。
麦穗一拍脑袋, "噢,差点把弟弟忘了。不过现在还早诶,他们还没放学。"
"最后一节他也无心上。"叶嘉宁把杯子放下,拿起糖剥开糖纸,咬进口中, "你买的吗?"“不是啊。”麦穗一脸茫然, "放在你枕头边上,我以为是你口袋里掉出来的呢。"叶嘉宁也顿了顿: “我妈来过吗?”
“我没敢跟她说。”母女俩这两年的剑拔弩张,麦穗见得最多,其实谁都没有错,只不过都太爱对方。要是被叶茵知道她发烧成这样,更会觉得自己拖累她。
“别告诉她。”叶嘉宁道。
"知道。我比你肚子里的小蛔虫都懂你。”麦穗摊开手心把另外一颗要过来, “我尝尝,好吃吗?"
两人到成华小学时,最后一堂课才上课没多久,她们提前把丁见霖接走,小莲老师阴有微词,但看叶嘉宁生了病,还是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把丁见霖叫了出来,再三强调下次不能这样了,对其他学生影响不好。
叶嘉宁答应下来,丁见霖背着书包呲着小白牙高兴得快起飞,走之前还招人恨地冲班里心情浮躁勾头探脑的同学们挥手致意,气得小莲老师差点追出来骂人。
去医院的路上,丁见霖主动汇报了这周有哪些作业,并表示自己可以一天写完,申请周日可不可以去看电影,他喜欢的超级英雄电影上映了,有的同学上周已经看过,在学校讨论的时候听得他心痒。
"我的零花钱都存起来没有花,我请你们看电影!"
叶嘉宁今天比平常还要冷淡,一路上都没和他说话,丁见霖以为她不开心,又马上说:“不看也没关系,我没有很想看。"
麦穗都心疼了,刚想说点什么,叶嘉宁瞥他一眼, “看你表现。”丁见霖眼睛一亮: “我可以做饭洗碗!还会洗衣服和扫地!”
“不用你做这些。”叶嘉宁说, "把妈妈哄得开心点,跟她撒娇,告诉她你有多爱她。"“我超爱妈妈的!”丁见霖挺着胸脯很骄傲。“我也超爱。”叶嘉宁说完转开头不再理他。
昨天那场大动干戈的争吵最终还是阻住了叶茵一意孤行要出院的脚步,收拾好的行李包被放回储物柜,只是她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更憔悴。
丁见霖像小炮弹一样冲进病房,扑到床上去,搂住她脖颈就开始发挥: “妈妈我在学校的时候好想你,每天晚上睡觉都想你,早上睡醒也想你,吃饭也想你,做作业也想你,想你想得哭鼻子,他们都笑我,说我是妈宝男。妈妈,我是不是一个妈宝男啊?"
叶茵被他逗笑: "从哪学的词,知道什么意思吗就乱用。"
“我知道,”他很自信, “我是妈妈的宝贝。”麦穗乐不可支: "我作证你就是。小妈宝男,以后没女朋友要你咯。"
丁见霖咯咯笑,不知道含义不以为耻,还要拉别人下水: "那叶嘉宁也是妈宝男!她也是妈妈的宝贝。"
酸涩再次漫上叶茵眼眶,昨天已经让她掉了许多眼泪,却好像还没有掉完。怎么不是呢?她的宝贝。
她视线投过去,叶嘉宁倚着门框站在门口,表情很淡地看着他们。叶茵拍了下丁见霖的后背,支使他: "没热水了,你陪麦麦姐姐去打点水。"
丁见霖马上从病床上下来,抱起热水壶往外走。
麦穗经过叶嘉宁身边时捏了捏她的手,小声说: “别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