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清晰入耳。
叶嘉宁坐在医生办公室里,这张小小的椅子承载过许多人的命运。
“需要多少?”
“我跟医院打了报告,给你们申请了职工医疗优惠,院长也批准了,手术费可以减免,叶主任在我们医院工作那么多年,能帮的我们都想帮。但是肾-源那边实在是没办法,单肾三十万,再加上住院费和术后的康复治疗,最好还是准备五十万。”
五十万,对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是一个可以压垮人的数字。
叶茵病后一直都是张医生负责,他也很清楚他们家里的状况,加上叶茵的商业保险已经断缴,医保能报销的部分有限,他尽量委婉地提建议:“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有一些大病筹款的平台,捐款的人还是很多的,就算凑不够五十万,也能减轻很多负担……”
“你还不了解我妈吗。”叶嘉宁语气有点嘲弄,“骨子里比谁都要强,一辈子没低过头,让她求人捐款,她会直接拔了管子出院。”
“叶主任,是那样的人……”张医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有个跟叶嘉宁同龄的妹妹,也在宜港念书,父母一面念叨她只会学习把自己学成了个书呆子,一面洗好水果温好牛奶,把她当个小孩子照顾。
医院很多同事都说叶主任的女儿特别像她年轻时候,长得好看还很厉害,小小年纪就独当一面。张医生想想自己家里十指没沾过阳春水的书呆子妹妹,要是把她扔到叶嘉宁的处境,不知道能扛起多少。
“你怎么考虑,这个手术,还做吗?”
“做。”一个没有第二种可能的答案。
“那手术费……”他话没说完。
“谢谢你,张医生。”
事实上叶茵几年之前就已经从医院辞职,早已不算医院职工,能减免手术费已经是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破例,叶嘉宁心里明白。
“我会想办法。”
叶嘉宁回到病房,拧开门时没有发出太大声音,里面的人没听见。
麦穗买好了饭回来,摆在病床的小饭桌上,丁见霖跪坐在床上,他不太会用筷子,用捏笔的姿势把两根一次性竹筷捏成一个X,还要热心肠地给别人夹菜。
麦穗看得替他着急,伸着碗找角度去接:“其实这
块姜我也不是非吃不可的……”
“这是土豆!”受到质疑的丁见霖又把已经放进她碗里的姜夹出来看,麦穗倒吸一口冷气,眼看着那块沾着酱汁的姜从他筷子上脱落,掉在叶茵的衣服上。
叶茵没有生气,没有责怪,反而笑着说:“你还需要多练习。”
丁见霖“哎呀”一声,马上自己去拿纸巾帮她擦掉酱汁,然后主动请缨:“妈妈,我帮你洗干净。”
叶嘉宁靠在门上看着母子融洽的场面,她不在的时候总是气氛更好,叶茵对麦穗温柔,对丁见霖也温柔,尖酸刻薄好像都只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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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天叶嘉宁都没来过医院,麦穗早上把丁见霖带过来,他在病房里写作业,到了晚上再跟她一块回家。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双休日,连叶嘉宁的面都见不着,丁见霖其实很不开心,但小朋友已经有很多心思,他知道妈妈跟姐姐吵了架,所以在叶茵面前一个字都不提。
只是趁着午饭后麦穗去打水,偷偷拿她的手机,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冒充她给叶嘉宁发消息。
【叶嘉宁】
【我想吃肯德基】
【给我买肯德基】
叶嘉宁:【不要偷玩麦麦姐姐的手机】
丁见霖吓了一跳,不明白她怎么知道的,做贼心虚地赶快把手机塞到沙发缝里。
晚饭时麦穗出去一趟,带回来肯德基的纸袋,一个汉堡就让垂头丧脑的丁见霖满血复活,一个人干掉一个汉堡还吃了半分薯条,可乐喝得直打嗝。
他跑去上厕所的时候,叶茵才对麦穗讲:“麦麦,不要总惯着他,你自己也很辛苦。”
麦穗没说别的,只笑着道:“他也不是经常要,没事。”
晚上过了十点半丁见霖还是不睡,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打滚翻跟头,翻一会就看看钟。
麦穗都被他翻困了,打着呵欠试图劝说他睡觉:“你姐姐晚上有事,再等会就回来了,你先睡,明早还要上学呢。”
丁见霖说:“我要等她回来再睡,要是睡着了,她回来想跟我说话怎么办?”
“她回来我叫你。”
六岁的小孩已经不好骗了:“我睡着了,你叫不醒我怎么办?”
>??“那就明天早上再说?”
“不行。今天的话要今天说。”
麦穗:“……”
最终他还是没等到,嘟嘟囔囔地睡着了,早晨叶嘉宁送他去学校,他背着书包耷拉肩膀,踢着石子走得格外不情愿,走两步就停,蹲下去装模作样地系鞋带。
过完马路二十米的路被他磨蹭了快十分钟,直到叶嘉宁说:“你拖延一分钟,星期五我就晚来十分钟。”
他马上跳起来就跑,跑到校门口跨过那道线才停,回过头巴巴地问她要承诺:“那你星期五早点来,跑快点,做最早的公交车,公交车太慢了,你坐地铁吧,地铁也慢!你打车来,我给你钱,行吗?”
叶嘉宁说:“我开飞机来。”
他嘎嘎嘎地笑:“你又没有飞机!”
周一早晨的校门满是背书包的学生与送人的家长,各种轿车、电瓶车,贵的便宜的,将马路堵成水泄不通。
叶嘉宁把丁见霖赶进去,离开时迎面碰到一对母子,男生有点胖,体型在小学生中显得人高马大,女人则是他的等比例放大版。
那女人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她,叶嘉宁看过去时,她又马上移开,若无其事地拉着儿子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