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出来前,她把播客切换到无线耳机,上床时葛裕如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叶嘉宁没听见,也不在意,把枕头垫在背后,开始补明天要交的作业。
遮光床帐里的小台灯两点多才熄灭,翌日七点半,叶嘉宁按掉震动的闹钟,起床洗漱。
麦穗抱着一箱牛奶来敲门时,几个舍友才被吵醒,葛裕如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啧,坐在床上瞟她一眼说:“一大早就来给叶嘉宁送吃的啊。你对她真好。”
“吵到你们了吗?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们早上有课已经起床了呢。”麦穗温柔地道歉,拆开牛奶箱,拿出三瓶奶分别放在三人的桌子上,“我带了包子,还热的,你们要不要吃点?”
“算了吧,我不喜欢吃甜包子。”葛裕如撇撇嘴,“也就叶嘉宁爱吃红豆馅的,天天吃也不嫌腻。”
“她从小就爱吃甜的,吃得长蛀牙。”麦穗把剩下的牛奶一瓶瓶码进叶嘉宁的储物柜里,纸箱丢掉,“保质期还有半个月,下个月10号之前要喝完,可别忘了。算了,我给你写上,要不然你又
放着不喝。”
麦穗的学校说是在宜大隔壁,其实走过来也要半个小时,学校超市有勤工俭学的岗位,她经常趁着打折给叶嘉宁送东西过来。
除了牛奶还有些帮她补的日用品,一样样都整理好才在叶嘉宁的椅子坐下来,啃着包子看她往包里放东西。
葛裕如瞥见,问了句:“你预防医学的作业竟然写完了?”
“嗯。”
“你昨天不是十一点多才回来吗,写到几点?”
“快两点。”
“你就只睡了五个小时啊?”葛裕如一脸看怪物的表情,“你是铁打的吗?”
“不是。”叶嘉宁把作业装进去,拉上拉链:“钢打的。”
“……”
葛裕如噎住,一时也分不清她这到底是冷幽默还是反讽,麦穗忍着笑,等叶嘉宁收拾好东西,拿上牛奶和包子一块出门。
麦穗把牛奶扎开递给她,叶嘉宁不爱喝牛奶,但在这种事上她杠不过麦穗,不给自己找麻烦,老老实实接过来,边走边低头翻看手机。
“我校园卡又掉了。”麦穗说。
叶嘉宁照例点评:“马大哈。”
“你怎么老说我马大哈。”麦穗不满,“你看我从来都不说你。”
“因为我从来不掉东西。”叶嘉宁拒绝她的pua,并反手一个二次攻击,“一个学期掉两次,你应该改姓马。”
麦穗两只手上都拿了东西,用脑门撞她肩膀:“我改姓叶吧,给你弟弟做童养媳。”
叶嘉宁牛奶差点被她撞洒,笑起来:“你确定?包办婚姻和恋-童,我们两个中至少有一个会进去。”
“只有说这个笑话你才会笑。”麦穗忧郁叹息,“看吧,你就是想让我给弟弟做童养媳。”
“你这是欲加之罪。”
微信通讯录有新的好友验证信息,最上面那个头像是一张黑白风格照片,背景似乎是在山道,男人戴着墨镜斜靠停在路边的银色跑车,侧脸看向别处,背后陡峭的悬崖和远山。
验证信息里是他发来的一句话:你不老实。
“谁啊?”
麦穗伸头,还没看清叶嘉宁已经切出页面,翻看年级群里发的几个通知,跟着队形回复“收到”。
r />??“不重要的人。”
麦穗看看她手里没吃完的包子:“怎么只吃一个?”
“不太饿。”
“你嗓子好像有点哑了,昨天吹风了?”
两人一道往教学楼走,叶嘉宁咬着吸管,嗯了声。
她体质不差,但有个小毛病,不能见风,昨晚吹的那一路冷风果然在今天睡醒后准时发作,这会脑袋昏胀,几口牛奶下去又觉得反胃。
麦穗伸手过来试她额头的温度:“是不是有点烫,要不今天下午的家教别去了,请个假休息一天。”
叶嘉宁摇摇头:“没事。”
到教学楼前人就多起来,班里几个男生从后面跑过,经过叶嘉宁身旁时忽然推推搡搡,一个男生被推到前面,拎着满手的豆浆包子,问她吃早饭没,要不要分她们点。
麦穗笑着帮她回吃过了,叶嘉宁照旧是那副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样子,咬着牛奶半天都没喝下两口。
麦穗送她到教学楼下,不放心地第三遍摸她额头:“你确定真没事吗?不然还是去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每次发烧都烧得很凶,别真烧起来了……”
“你好啰嗦。”叶嘉宁叹口气,把她肩膀转过去,“发烧的话我会买药。你该回去上课了。”
麦穗抵抗着她的手回头:“对了,周五你有时间去接弟弟吗?”
叶嘉宁敏锐地领会到拐了几道弯后的信息:“他又说我坏话了?”
麦穗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没有啦,他就是希望你去接他嘛。他才一年级就上寄宿学校,一周回家一次,肯定会想你的。”
周五的兼职改时间了,叶嘉宁算了算,说:“可以去。”
“行!”麦穗一拍手,“那接上弟弟我们一块去医院。”
叶嘉宁瞥她。
麦穗挥挥手笑眯眯地跑走:“我要迟到了!拜拜!”
-
一上午满课,到下午时感冒果真加重了,叶嘉宁翻出口罩,又把冬天麦穗买来的围巾戴上,出校门后在林荫街上的药店买了点感冒药,就着矿泉水吃下去。
做家教的地方在市中心繁华地段,一号线从早到晚都是人流高峰,每一站都有更多的人涌入。
车厢里空气沉闷
,她握着头顶吊环,隔着几颗黑压压的头看到座椅背后的玻璃,耳机里照旧放着常听的播客。
彩色广告牌的光快速闪过,进入隧道后,黑色的底色上映出她被口罩遮挡了大半的脸。
半道接到家教学生的电话,说他在苇荡山,叫她过去。
叶嘉宁扫了眼头顶亮着的线路指示灯,下一站就是目的地市体育馆,苇荡山在北郊四环开外,离这里三十多公里。
叶嘉宁说:“我是家教,不是山教。”
“你答应过我这次月考进步五十名,就满足我一个愿望。我的愿望就是你过来看我赛车。”
“你有驾照吗?”
“有!嘿嘿,想不到吧,上周刚拿到,新鲜出炉。你们宜大的校训不是诚信笃行吗,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崔一哲今天底气很足,语气里都是雀跃的小期待,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你来呗,说好的。你今天敢赖账,下次月考我就倒退五十名给你看,我妈的奖金你不会不想要了吧?”
有人喊着“借过”要下车,鼓囊囊的背包拥挤着撞到叶嘉宁,她还未回答,头皮忽然一阵剧痛,背包拉链挂住了她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慌手慌脚想要解开,越慌越乱,身后传来车门即将关闭的滴滴鸣叫,他回头看看,紧张之下愈发手忙脚乱。
叶嘉宁的发丝在他的努力之下成功越缠越紧被绞死在金属拉链中,她被拽得有点痛,生理性泪水从眼底漫上来,捏住那缕头发,中止对方继续动作:“我来吧。”
她从包里摸出折叠小剪刀,从中间咔嚓一剪子剪断,赶在车门关闭前顺着人流下车。
对方也在最后关头从车上挤下来了,神色尴尬地道歉:“真对不起啊,是不是弄疼你了。”
叶嘉宁摇摇头,电话里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崔一哲追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谁踩你脚了?”
叶嘉宁没搭理他:“位置发给我。”
“我给你发定位。你打车过来,我给你报销!”
车厢里沉闷被清凉的空气取代,叶嘉宁挂了电话,到洗手间整理被弄乱的头发。
拆掉马尾打算重新扎一遍,发圈却绷断了,她在包里翻了一会没找到备用的,才想起有可能昨天掉
在了那辆车上,黑色发圈在地上也不明显,捡东西的时候大概没看到。
一块钱两只的小东西,掉了就掉了,她也没在意,把绷断的发圈系了个结丢掉,散着头发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