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明月带领兵马攻打并州这事。
就那么按部就班地做了。
尔朱家的如今掌权的三人,资质低劣,惶惶不可终日,关中到并州,需要渡过天险黄河,而在黄河“几”字形右下的由北至东的大拐角上,有着整个河岸最大的渡口。
渡口能容纳大船,避免搁浅,尔朱氏派了人马守卫渡口,准备来一波火箭,挫其锐气。
结果,火箭还没来得及点火,为首的大船便倒转航向,将船侧身对准了岸口。
就在将领觉得这火箭的命中率会更高时,大船的侧弦窗口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圆环铁口。
一下秒,火光乍现。
一番轰击后,岸边的弓兵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残留的肉块残肢,让上岸的军卒打扫进河中。
船上的火炮也随之被卸下,大船退去,斛律明月走在这河东的土地上,伸手抚摸着的炮火,莫名就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他有一种预感,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草原上那纵横天下的骑兵,很可能会在最后的辉煌中,销声匿迹。
这次出兵,他并没有什么奇袭的打算,而是准备按部就班,顺着地图上的郡城壁垒,一个一个地打过去。
按主上的说法,这一仗,不需要急,稳扎稳打,给沿途世族大家逃亡和转变的时间,如果不配合的,该怎么收拾,按规矩来就是。
……
河东,也在进行一场激烈地争论。
河东是并州的门户,西南两面为黄河,北面有汾河,是并州必守之地,这里盘踞着二个大族,河东薛氏、闻喜裴氏、解县柳氏,二大氏族在北魏起家时,都有足够的贡献,追随过太武帝,在定立世族时,也只是仅次于崔卢郑王李五姓的顶尖的世家。
这次,他们压力极大,毕竟襄阳那位的治世之法与众不同,这些年,也足够他们看清楚了。
襄阳治下,选官不以门第,不以儒学,而是用二个台阶,第一个便是书院的毕业文书凭证,被称为文凭,然后便要政绩,最后才是资历。
这几乎将世族的优势砍掉大多数,让他们需要和以前的贫民们困于相同的起点。
关中、西北之地,胡人甚多,世家势力弱小,对襄阳的反抗几近于无,尤其是陇西李氏,转换阵营快到让人瞠目结舌,不但主动带着族中建儿前去投奔,还亲手斩杀了当时占据的城池的胡人氏族,拿着人头和城池送上去,立刻便在贺欢面前换到一个小小的校尉,实在让人唾弃和羡慕。
但河东氏族还是惴惴不安。
因为那些人过来之后,会重新清查、厘定土地,对超过一定规模的土地征收重税,如果他们想保住自己的土地,那必然要拆分家族,将一整族人拆成几十或者上百个小户。
可若是那样,他们又如何能继续抱团,形成合力,这是在挖他们的根啊!
“行了,说吧,要不要支持尔朱氏,”薛家之主薛胤是个急性子,“若是想要守住土地,必
然要与尔朱氏合作的,出兵马人手,咱们二族合力,要挡住这次襄阳的大军,还是有五分可能。”
柳家家主是个俊美文士,手里正拿着襄阳产的精美洒金的折扇摇动,闻言幽幽道:“然后呢?关中氏族如今天天在贺欢面前请战,襄阳的正卒军经甚好,关中的胡族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裴氏家主也叹息道:“若是襄阳那位急于一统天下,我等还可以与北方诸家串联,再推一位天下共主,但你们看看那位,是个急性子么?”
一行人不由得都长吁短叹,他们这些北方世家,都深明乱世生存之道,能很轻快地转变立场,胡人来了,就按胡人的规矩,襄阳那位要来,他们自然也做足了功课,那位的著作,一直是他们研究对象,甚至做满了他们平时研读的各种批注。
越是研读,便越觉得毛骨悚然,那种直指人心,看透虚妄,将乱世局面源头指得清楚明白,如果不是源头就是他们这此世族,他们完全愿意奉为圭臬,心悦臣服。
但奈何他们就是其中要用来“重新恢复民众生产活力”的原料,如果不遵守他的要求,便要真的成为原料啊,这谁遭得住,祖辈那么多年的积业,就要拱手让出,去重新开始?
这罪过谁来当啊?
“所以,真的要投奔尔朱荣?”薛胤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
“你别讽刺我等了,”柳家家主冷淡道,“你薛家在襄阳设立铁坊,乱用奴隶,被襄阳那位连根拔起,十年布局毁于一旦,我和裴家至少还在咸阳有些宅邸工坊,能养活一大家子,你们薛家是要去码头当挑夫么?”
“是啊,解县的盐池本来被那位大人用了取盐法,去除盐毒,让你一家执掌一万盐户,如今这偌大的基业,便要无了,”薛胤不甘示弱地回怼,“相比之下,你这些年在河阴投的百万贯家财,也不算痛吧?”
“行了行了,”裴氏家主劝道,“大难当前,我等还是要团结一心,尔朱氏不堪投奔,那便投奔襄阳,献城献土,至少能保住家族,到时是拆户还是建坊,都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