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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抓获(1 / 2)

降香在取画时,早看过上面的东西。

蒋神医的画工不俗,将靴子上的暗纹,描绘得清清楚楚。

青雀朱鹮,绕以流云——正是长公主府的卫士身上,特有的标志。

既然高玄弼已经先于她,指出了这一点,她就不必再说一遍了。

可降香怎么也没想到,谢承思竟还要多问。

只得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正是。高郎君说得不错。殿下且看,这里的纹样,是仿青雀展翅的动作,稍远处则是仿的朱鹮的长喙,长公主的画匠,将它们的神态,融进祥云之中,造出了这种图案……”

将哪里是什么,又代表什么意义,甚至用了什么针法,各种针法的效果,事无巨细,每样都说了一遍。

一旁的高玄弼听得津津有味:“降香娘子,二殿下有没有夸过你,说你很会讲故事?这般枯燥的东西,都能娓娓道来,比之于醉仙楼中的说书人,也不遑多让呢!”

降香老实地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高郎君到底是真夸她,还是在骂她。

还是谢承思重重拍在素舆上,提高了声音道:

“高匡德,你有完没完?”

震得高玄弼不得不闭嘴。

他本还想调笑一番,笑话怀王宝贝降香。怎么,一点亏也不愿让她吃?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见谢承思似乎认真了起来,也只得就此作罢。

谢承思并不照顾高玄弼的情绪。

直接越过他,对蒋神医说道:

“蒋神医,今日多谢你的帮助。此图于我怀王府,关系重大,恳请神医将它借予我几日,我让府卫拿去临摹,摹好了便还给你。”

他想从蒋神医那里,把画着靴子的画纸要过来,存入王府的档卷之中。

“你拿吧。记得还我就行。”蒋神医十分大方。

“今日耽搁了神医不少时候,正巧,这醉仙楼临着渡口,河鲜做得不错,在神京颇有名气。”

“我请神医与我一道,在此处用一顿便饭。不知神医可否愿意?”

“愿意啊。现在已经宵禁了,我又不是你这样的贵人,不跟着你,怎么叩得开坊门?要是上街被金吾卫逮住,抓进他们南衙的大狱里。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只能在这里随便找家客栈住,那绝对不便宜。我可不愿意出钱。”

“而且,我一个老头子,闷在旁边的屋子里,闷了足足半天,真是累死人。你必须请我吃点好的。”

蒋神医狮子大开口。

*

谢承思请蒋神医吃饭,在场诸人皆沾光。

缬草被斥得一句话不敢说,立在角落,站也站不安稳。便是这样,他也有份。

入秋后,蟹美膏肥,谢承思吩咐伙计,抬了满满一桌上来。

就着清甜的菊花,温热的浑酒,还有窗外低垂的明月,一齐下肚,当真是舒适惬意。

运河水静,船家早已收帆入港,白日里人声鼎沸的渡口,此刻一片沉寂。

只余渐次的柔波,轻轻拍打着船舷。

水是荡的,月是亮的,从醉仙楼临窗的雅厢往下望,正巧能看见银缎上散着的螺蛳——是河上停泊的船。

如同一个奇诡的怪梦。

筵散后,谢承思命缬草护送蒋神医与高玄弼。

他自己则同降香一道,先一步回了王府。

谢承思腿还康健时,执掌禁军,缬草常跟随他出入。金吾卫中人,即便不认得他的脸,也认得他的腰牌,知道他是怀王心腹。

正因此,缬草任何时刻,都在神京行走,不受宵禁限制。

降香也一样。

回府路上,谢承思酒喝得有些多,浑身燥热。

而降香驾车,背后长不出眼睛,更腾不出双手来伺候他。

他便自己撑起上身,探出车帘透气。

酒意使他的眼眶中蕴了水汽,沾湿了浅淡的瞳仁,在黑夜里显得亮晶晶的。

“你干嘛让高玄弼抢了你的话!”

马儿跑动,带起了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些许。

模模糊糊,渺渺茫茫,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什么?”降香听不真切,大声问。

“我说,你既然知道那张图上的东西,与公主府相关,为什么让高玄弼抢先说!”

降香终于听明白了,他在说今日发生的事。

“奴婢没来得及。”她答。

“不可以来不及!明明是你先看到那张画的,你看到了就该说!你不说,别人就说了!你知道的那么多,这功劳本来该归你,可让别人先说了,你反而变成了学舌的那个!能落到什么好!”

“怪不得你老吃亏,小时候还叫人欺负!笨蛋,笨死了!”

“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不可以再吃亏了。”

谢承思似乎醉得有些不清醒,并不在意降香答不答。

确切地说,是并不等她回答。

只是一句接一句地说,仿佛不是说给降香,而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说到高玄弼。

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心腹的长随迎上来,为他更衣除靴。

一遍伺候,一边不解:“郎君这是何苦来?长公主是郎君的叔母,郎君这样夹在长公主与二殿下之间,实在是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