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素是王府里的老人,既能坐上总管的位置,当然早就修炼成了精怪。
听闻鹦鹉一事的的原委,也当然不会怪罪降香。
况且,怀王的双腿有盼头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殿下,算算日子,蒋神医应当还未行出去太远。殿下遣人去追,一定能追上。”
成素急匆匆地小跑而来,见着谢承思就是一通劝。
“若药来了,神医却还未回转,势必又要拖延。迟则生变,殿下的腿,可拖延不得啊!”他苦口婆心。
可惜他一片真心,谢承思却油盐不进。
不仅置若罔闻,装听不见,还拎起手边的鸟笼子,举至眼前,对着里面的鹦鹉,循循善诱:
“喏,你最喜欢的成素来了。是不是该说话了?”
降香养它养得仔细,整只鸟被养肥了一圈,背上青翠的羽毛,嫩黄的长尾,也全变得油光水滑。
谢承思:“说你最喜欢的那句话:‘你怎么跟成素一般?一惊一乍的。没、没有。’来,快说呀!”
鹦鹉高傲地挺起胸脯,胸前绯红的绒毛炸了起来。
它欣然开口:
“你怎么跟成素一般?一惊一乍的。没、没有。”
“你怎么跟成素一般?一惊一乍的。没、没有。”
“……”
又开始了。
就在这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谢承思终于愿意屈尊搭理一下成素:“听听看,成总管,连这只新来小鸟儿,都认得你的大名了。你高兴不高兴?”
成素当即被镇住了。
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他。
殿下虽性子张扬,腿坏后,脾气尤大。但平日里吩咐人做事,却一贯十分利索,极少发火。
可现在却不知为何,偏偏借着这鸟儿的名头揶揄他。
“你高不高兴嘛?”见成素不出声,谢承思又开口催促。
“殿下恕罪!奴婢不知何处冒犯殿下,请殿下明示!”成素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行了,不逗你了。一把年纪了,如何这般开不起玩笑。起来吧。”谢承思放下鸟笼,“蒋神医要去云游,就随他去。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不愿回来,难道要我把他的腿砍了,再将他的上身搬回来?”
“可是……”成素还待再劝。
“没什么可是。”谢承思打断他,“你既然这么热心,干脆去负责寻药之事。那八角悬铃草,不是还在岭南道?你去看着他们,把它运回来,别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想着为我做决定。我的鹦鹉不过刚来王府,都知道了你一惊一乍的名声。你年长我许多,怎么还不懂,人要稳重些才好。”
他又打开手边上的鸟笼,亲昵地抚了抚鹦鹉的头:“乖鸟儿,真聪明。”
鹦鹉舒服地缩起了脖子,眯着眼睛张开嘴,重复道:“乖鸟儿,真聪明!乖鸟儿,真聪明!”
像是听懂了谢承思在夸它。
成素也终于知道,他罪在何处了。
他千不该,万不该,总在殿下面前提起他的双腿。更千不该,万不该,对殿下治腿的事指手画脚。
殿下有殿下的考虑。
殿下也有殿下的布置。
他该庆幸殿下宽和,只是用玩笑话提点他,并不真治他的罪。
“奴婢谢殿下教诲。”成素再次跪拜了下去。
“哎呀别跪了,你那把老骨头,小心跪折了。不是叫你去管寻药吗?赶紧起来干活。看你这老胳膊老腿,要不要降香搀你出去?”谢承思连忙摆手。
降香领命,从谢承思身后走了出来,欲要扶着成素起身。
成素哪里敢让她搀扶?
他今年不惑过半,当然不是个老翁。这不过是殿下的敲打之语罢了。
*
谢承思对他的鹦鹉,当真是爱不释手。
几日后,甚至带着它去赴长公主的筵席。
这次的筵席,是专为谢承思而设的。
他刚从曲州回来,长公主就说过,要大摆筵席,庆祝他找到了治腿的良医。
只是神京北坊的那场大火,谢承思受天子之托,负责调查原委。使他不得不日日往大理寺去,又被其间繁杂的事务绊住,实在难得空闲。
直到火灾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才重又获得了自由身。
长公主的筵席,也便拖延到了现在。
但奇怪的是,如今的谢承思,不仅找到了治腿的神医,甚至连救命的药材,也已经在路上了。
可这场筵席,仍然只庆祝他得觅良医。
就像是,神医的消息被传得满天飞,药材之事却无人知晓。
也不知谢承思是否有意为之。
话说回来。
既是为怀王而设的筵席,席间一切,便都随着怀王的喜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