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依你。”
皇帝颓然地答。
*
谢承思自告奋勇地顶了审案的职责,挂着个钦差的虚衔,对外表现得倒也尽职尽责。
每日清晨便出发,前去大理寺点卯。
虽他并不知晓,案子到底应该如何审,但又坚持要往大理寺跑。
致使他一去,从不插手案件,也从不影响他们断案。只是爱找人闲聊,一聊聊到夕阳西下。聊到兴处,还非要请人吃酒。
还遣了降香,让王府为此间大小的官员,备下额外的点心和茶水,全用冰镇好了,日日晌午后送来,以备消暑之用。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如此,很快就与大理寺诸人,打成一片。
这般快活潇洒不过几日,太子却找上了门,要为北坊的火灾,讨一个说法。
他实在是担心,这火灾的事情查下去,要查到他的头上。而谢承思又是主审,一定会将自己摘出去。若当真查除了真相,担责负罪者,必然是他谢承允!
太子刚踏进衙署,迎面碰上大理寺少卿。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啊?”少卿站定,敛袖行礼。
在朝中,怀王与长公主势大,而太子远不及他们。
他若直述来意,免不得让人多想,以为他要与怀王争夺,从而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太子只答:“我来找二郎。”
少卿听罢,便识趣地不再多问:“怀王殿下正去了北坊,带着人实地勘查。恐怕太子殿下,需改日再来了。”
其实谢承思就在内室。这时应当同大理寺卿聊得火热。
但他刚与大理寺交好,大家都愿意给他卖个人情。所以,少卿当然不愿太子轻易拿了他的把柄,要帮着他遮掩。
可太子却迎难而上:“无妨,我在这里等等他。”
少卿又不能拗着他,强迫他回去,只好给身后的长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去报信。
长随机灵地找借口离开:“便请太子殿下同我家少卿一道,在此稍候片刻,我去上茶。”
太子点头,意为应允。
长随走了。
待转过连廊,确认太子再看不见,他才小跑了起来。
谢承思与此间主官大理寺卿,正躲在衙里一间背阴的屋子里避暑。
屋外是一颗大柏树,遮天蔽日,挡去了白日里大多的热气。
一排官舍中,数它最凉爽。
“怀王殿下,大理寺卿。”推门进去,少卿的长随曲身行礼。
里面只有三人——谢承思、大理寺卿、以及为谢承思推素舆的降香——她还兼要为二位大人物,递送冰饮。
“何事?”大理寺卿开口问。
“太、太子殿下突然来了。说、说是要找怀王殿下。”长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将话顺了过来。
谢承思示意降香,给他递一杯茶:“不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长随将茶水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头上脸上的汗:“多谢殿下!我们少卿找借口说,怀王殿下出去查案了,不在衙署。可太子殿下非要、非要等。”
谢承思哈哈笑:“不打紧,我去见他就是了。我从这边的角门出去,再走仪门进来,就说刚从北坊回,正巧碰上他。”
不过说话之间,他连圆谎的说辞,都想好了。
当然,谢承思也是这么做的。
大理寺极卖他面子,专门腾出了一间官舍,为他与太子对谈之用。
太子将无关人等全请了出去,只愿与谢承思单独说。
降香识趣地也往外走,却被谢承思大声叫住:“金降香!你给我留下!你走了,谁推我?我动都动不了!”
“兄长不会介意吧?”他又向太子挤出一个笑容。
“随你。”太子不想与他计较这些细处。降香这婢子,是谢承思的心腹,且当日放火之的主使,她正是其中之一。他本就是为此而来,她留便留了。
“说吧,兄长找我何事?”谢承思问。
“你还敢装傻?”没有外人在场,太子终于能卸下伪装。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箭步便冲到谢承思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欲将他从素舆上提起来。
可谢承思行伍出身,即便腿残了,文弱的太子也远不能同他抗衡。
任凭太子如何撕扯,他仍岿然不动。
眼见着衣襟要被他扯破了,谢承思才慢条斯理地拨开太子的手,无辜问:“兄长何出此言?”
“你借高玄弼之口,答应过我,说福全酒家一事,绝不会留下把柄。如今这一场大火,甚至惊动了皇帝!”太子愤怒地指责。
谢承思:“兄长稍安勿躁。此事我是主审,而我和兄长是一条船上的人,又缘何会把兄长供出去呢?”
太子不信:“事情总要个解释,你不将我推出去,又当如何?”
谢承思勾勾手指,示意太子凑近。
“这是一场意外,没人会为此负责。”他在太子耳畔,轻声道。
太子怀疑地打量着他:“可行吗?”
谢承思笃定地点头:“当然。”
太子勉强相信了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