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行也很是慌乱,他怔愣半晌,还是大声叫道:“师尊!任薇是个傻子,倔得很,她打不过您的!请您放过她吧!”
他们还以为是任薇不肯认输,殊不知,是乐正子弦执意要置她于死地。
清澈的少年呼声顺着风势飞来,乐正子弦面色不变,仿若未闻,甚至因为任薇久久地停驻而感到不耐,眼中戾气更重。
他沉下眉眼,控着木剑直直向任薇攻去。
眼见着剑尖将刺入任薇眉心,台下不少弟子都尖声哭叫起来。
可倏忽之间,她却以一个及其柔韧的姿势仰身躲避开,甚至抓住了乐正子弦的袖摆顺势起身,跃至两丈之外。
手中的木剑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任薇执拗地握着它,鲜血顺着剑身蜿蜒,随着她的动作甩开一道血线。
乐正子弦眯了眯眼,又欲出击。
只见刚刚被压制地无法动弹的少女,一扫颓势,握着一柄血色木剑,在浓重黑云下使着那再普通不过的剑招迅速朝乐正子弦刺去。
身法灵动如风,身形轻盈纤巧,似羽雀衔剑而来,基础剑法的一招一式,在她的挥舞下爆发出凛然杀意,剑芒如瀑,剑光如虹。
这等奇观,令众弟子下意识屏气凝神,甚至升起了难以置信的,任薇能赢过乐正子弦的希冀。
任薇再次被乐正子弦的护体剑气激开数米远。
然而这不是结束,众人还未来得及为她感到惋惜,不过眨眼之间,她又提剑攻来。
不敌,便再来!
若是初时还会以为任薇是被剑气弹开,在她连绵不断的急速攻势下,他们也逐渐看出来了:
任薇在每一次攻击后,都会特意跃开。
“装腔作势!”乐正子弦焦躁不已,失去耐心。
任薇对基础剑法再得心应手,也绝不可能战胜他。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正欲引气入剑,手中的木剑却是在任薇的最后一击下溃然碎裂成齑粉!
天地间唯余呼啸风声,那粉屑随风而起,消散无形。
任薇彻底脱力,倚剑跪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乐正子弦。
“多谢道师赐教。”
少女浑身是血,声音发颤,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水中玉石,清璘无尘。
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乐正子弦仍然看清了她的这双眼睛,满是不屈和野心。
心中隐隐一动,他冷哼一声,算是答话。
面对他这副高傲的姿态,任薇并不恼怒。与乐正子弦交战这段时间,她就已经将毒药全撒到了他身上。
你不是喜欢盛骄吗?最好把他艹死在床上,然后阳痿!
恰是此时,一道明光劈开了层层阴翳,天光大亮。
“师妹!”宗照锦将已然力竭的任薇揽入怀中,她几乎成了个血人,眼下耳边仍在溢血。
秦补拙并未看向任薇,只是提剑指向了乐正子弦,冷声道:“你找死。”
他能成为道霄宗宗主,靠的还是过人的实力。
此时护在任薇身前,手中断天剑凛凛作响,滔天威压令人无法呼吸。
面对秦补拙,乐正子弦依旧不紧不慢,不过这时,他反而露出了一点笑容,全然不似在任薇面前时那般阴冷:“不过是听闻宗主小徒弟天资过人,切磋一下罢了。”
“和筑基期切磋?”秦补拙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意味。
乐正子弦笑着点头:“毕竟无情道剑修最擅长越级杀人,所以想见识一下,最多可以越多少级。”
“而且你这弟子不是做到了吗——她击碎了我的剑。”
若是寻常的管理者,听到乐正子弦这一套说辞,为了息事宁人,说不定就不再追究。然而秦补拙不吃这一招,他正欲动手,又是一道人影现身。
“师兄,子弦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打起来啊。”盛骄气喘吁吁,匆忙挡在了乐正子弦身前。
久未露面的忘尘仙尊,一出现却是在维护望月门门主。
秦补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他个性要强,之前薇薇不是和他的弟子纪云开闹矛盾了嘛,他赌气才这样的。”盛骄面色苍白,眼角泛红,可怜兮兮地望着秦补拙:“宗主师兄,求你了,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宗照锦给任薇喂了丹药,又以灵力为她养护心脉,此时她抓住了他的衣襟,眨了眨眼,却是流下两行清泪,呜咽着叫了一声:“师兄……好痛。”
这一声只叫宗照锦心口作痛,肝肠寸断。
少女白皙的面颊上道道血痕,只是抱着她这么一会,腰间衣物便已被她的鲜血浸透。那纤细单薄的手掌满是血迹,不住地发着抖,虎口更是撕开寸长的裂口……
他颤抖着手,抚着任薇的额头,轻声道:“是师兄来迟了。”
为何秦补拙伫立不动?为何在他身体里的那个异世灵魂要为乐正子弦求情?为什么任薇就要受这些苦?
他生来就爱万物,可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任薇,他头一回产生了可以称之为恨的情绪。
“师尊,师妹身上多处致命伤,望月门门主分明是蓄意为之!”他依旧稳稳地揽着任薇,声音坚定。
“致命伤?”盛骄瞳孔一缩,快步上前,却被秦补拙拦下。
他眼中是死一般的寂静,沉沉地望着红了眼眶的盛骄:“师弟,你变了许多。”
这一句话将忘尘仙尊,或者说是盛骄定在了原地。
秦补拙不过一个镶边攻,怎么可能看出来他的问题!
早在乐正子弦出剑之时,任薇就通过莲花玉珏向宗照锦求救了。可就从他们赶来的时间来看,想必是盛骄与乐正子弦里应外合,盛骄拖住了他们二人,乐正子弦对她痛下杀手。
况且就算她真的死了,总归不过是一个凡人弟子。
她的这条命,在这个世界里毫无价值。
肖敏敏也好,修习途中遇到的女孩子们也好。女性的美好有时反而成了令人迷醉的致幻剂,偶尔会让她误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足够幸福的环境中,并为此而满足。
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迷失在刹那温暖中,忘记了彻骨寒冷,忘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残忍,安宁地走向死亡。
然而,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没有血脉加持的凡人炮灰,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吗?
便是这世上千难万阻都加诸于她一人,她都绝不会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