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他猜对了。
从走廊穿过去,再往里拐,就到校医室了。
配药室外面胡桃木色的桌子前,端坐着一位白大褂值班医生,两鬓斑白,正低头写着什么,斜对角还有个老式收音机。
挺安静的,收音机是打开状态,音色也不好,哑声且断断续续的。
靳谈冲进来时,额前碎发微乱,他从未踏足过这里,这是第一回来,不知道值班的是位快要退休的老人。
他的眼睛明显有些花,见有人走过来,他颤颤巍巍地戴上眼镜。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那边位置上坐下,我给你看看。”白大褂伸手指着。
“云南白药喷雾和创口贴,有吗?”靳谈开门见山。
操场外侧的石墩子旁,迟芋扶着周棠坐下,一掀开裤腿,膝盖上已经磕掉了一层皮,湿润透明的组织液溢出来。
迟芋又去看她的手腕,也是擦伤,但没有腿上那么严重。
刚准备转身去医务室时,靳谈伸手把云南白药喷雾和没撕过包装的一整袋创口贴递到她面前。
迟芋没多说什么,只拿过创口贴抽出一枚,“你来,药我不会用。”
周棠坐在那儿一直是低着头的,听到迟芋的声音,抬起头才看到靳谈也来了,她去看他时,他状似无意地别过脸,留在她目光中的只剩他清晰的下颌。
迟芋轻轻扯过周棠的手腕,创口贴规整贴上去,人群不远处有人围观,似乎能听到张执和梁敬免的声音,闹闹哄哄的,“周棠,我去看一眼。”
靳谈一言不发,拔掉喷雾的瓶盖,在手中晃了晃瓶身,随后蹲下身,侧着的眉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凝结成冰,冷淡又漠然。
药喷上去的那刻,周棠“嘶”了一声,脚腕挪动。
靳谈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周棠不敢再动。
收拾好药瓶,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没起身,就看着周棠眼眶处微红,她不躲藏地看着他,他也回以同样的态度看着她。
那是周棠看到过的,他眼中最温润的神色,他对她说:“哭什么?那些人说的话用得着你这样上心么?”
不远处的骚动愈演愈烈,梁敬免脾气够硬的,差点在操场上和别人动起手来,就因为刚路过时某个方向传来一句抱怨,“要不是因为她,我们班能没有名次吗?”
后来,就不止一句。
“跑个步而已,还给她装上柔弱了。”
“你快小点声吧,你看她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呢,还不知道怎么勾引上的。”
“……”
吵闹在迟芋走过去以后立刻噤声,她冷冷扫视一圈,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可谓是足够精彩的,男女都有。
嫉妒,恶意,少年人的话语总会无限往自认为最坏的方向放大。
迟芋嗤笑一声,不急不缓地,用这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其实你们算个屁啊,不上去跑,也不参加比赛,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上了。”
她又说,“哟,还笑呢,真回家照照镜子吧。”
有几位女生的脸色彻底变了,大声呵斥,“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丑、八、怪!!”
梁敬免听到以后面露钦佩,笑得也是实在放肆,张执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也是为了朋友能够豁出去的性格。
男女都在抓狂的边缘,欲要动起手来,靳谈先一步走过去,目光狠戾,不似这些人的幼稚气,每个字都在喉咙深处吐露出狠意,“滚远点儿。”
他的语气听上去没那么渗人,大约是许多人对他的背景多有忌惮,这下也作鸟兽四散,但还是有人默默嘀咕着:“周棠什么时候和他扯上关系的?”
就这一小会儿,周棠已经彻底收拾好糟糕的心情,扬着笑脸对迟芋说:“不疼了。”
模样乖得不像话,要不是眼角还泛着红意,靳谈都要以为她刚刚是在演。
梁敬免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岔开话题看着周棠,问她,“新朋友,要不咱们晚上吃火锅去?”
“我……”周棠话没说完。
梁敬免又看了眼迟芋,示意她说句话,那样周棠应该会去的。
张执也这样看着她,又看看地上,略显局促。
沉默中,靳谈耳后烧得滚烫,半边脖子开始发麻,幽幽地替在座几位答应,“行。”
梁敬免眼睛顿时睁大,狂咽口水替他尴尬。
哥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
嗯……这么骚?
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