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栀把那根头发拿到他眼前,上头一截乌黑,另一截已发白。
裴沅祯面无表情。
“大人,你居然长白头发,可得小心了。幸好奴婢发现得及时帮你拔掉,不然很快会长出更多。”
“不过说来也奇怪,大人发质这么好,满头漆黑,为何突然生了根白发?”
沈栀栀歪头,促狭打量他:“哦,奴婢知道了,定然是大人这些日生病劳累所致。大人还以为自己年轻呢胡乱折腾,咱们还是快些回京城好好休养吧。”
“我......什么胡乱折腾?”裴沅祯像是没听清。
“对啊,呐,你看......”沈栀栀把白头发又递过去些:“我听人说,长白头发说明快老了呢。”
“......”
裴沅祯闭了闭眼。
他快不快老不知道,但被她气得快冒青烟是真的。
“不过大人也不必担心,奴婢老家有个偏方,就是专门治白头发的。法子也很简单,就是用何首乌蒸瘦肉再辅以......唔——”
她话没说完,就被裴沅祯毫不客气捂住。
“闭嘴!”
“......哦。”
过了会:“大人真不考虑奴婢说的偏方?”
裴沅祯凉飕飕睨过去。
“.......”
沈栀栀举手投降,抿唇笑。
接下来,她探了探裴沅祯额头,见他已经退热,便坐回位置拿了本话本子看。
裴沅祯也继续忙自己的事。
只是,他视线落在邸报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眼,满脑子都是她那句“大人还以为自己年轻呢......”
过了会,他突然开口:“也不算大,差七岁而已。”
“嗯?”沈栀栀茫然扭头。
又听裴沅祯认真道:“确切算来,其实是六岁零十个月。”
“什么六岁零十个月?”
裴沅祯没好气看她:“你不是说我已不年轻吗?我仔细算了下,我们差不了多少。”
“大人怎么知道我生辰?”
“你是我府上的婢女,知道生辰有何奇怪?”
“哦,也是。”沈栀栀点头,入府的时候管事们以免下人跟主子八字相冲,让她报过自己的生辰。
随即,她不解问:“大人为何在意这个?相差六岁十个月,那也是六岁十个月啊。”
“.......”
裴沅祯心口一堵。
突然看她不顺眼起来。
“沈栀栀,你去跟阿檀挤一辆马车,我要歇息了。”
“奴婢在这看话本又不妨碍.......”
“我说妨碍就妨碍!快点!”
“.......”
.
马车行了两日,到达荆城时,正好是除夕。
尤冰倩见她跟阿檀完好无
损归来,心里松了口气。瞥见裴沅祯一脸病容,且面色更苍白了些,又忍不住叹息。
“栀栀,你们总算回来了。”尤冰倩拉着她:“正好,我已经备好了除夕宴,你们一会洗漱之后好生歇息,晚上一起过节。”
她迟疑了下,看向裴沅祯:“大人,可要与我们一同过节?”
此前她听奚白璋说过,裴沅祯从不过年节,即便在京城裴府,下人们过节时,他自己关在屋子里睡大觉。
贸然邀请,也不知他会不会赏脸。
闻言,裴沅祯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沈栀栀,她正欢欢喜喜地给阮乌发礼物。
“不必。”他说。
沈栀栀出门喜欢给大家带手信,这趟虽只是离开两天,但跟阿檀逛萝县时,买了些当地的吃食。
此时,她大包小包地拿出来。
“呐,这个是冰倩姐姐的.......”
“这个是奚神医的.......”
“阿檀也还有.......”
“这一包嘛,”沈栀栀掏出来放一旁:“这个是给阿焕哥的。”
“对了,”她问尤冰倩:“阿焕哥这两日可来过别院?”
“未曾。”
尤冰倩暗暗瞥了眼裴沅祯,却见他突然起身出门了。
她见沈栀栀仍无所觉,无奈摇头。
.
裴沅祯一回来,别院又恢复了热闹,荆城的那些官员们陆陆续续上门。
有的是来禀报庶务的,有的是来送年节礼的。比起禀报庶务,上门送礼的更多。
荆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没有数千也有上百,见得着面的见不着面的都送,生怕落后于旁人。
后来也不知谁人带的头,有百姓自发地过来送礼。这一送,别院门口竟是跟赶集似的热闹。
百姓们送的礼简单。一筐鸡蛋,一袋米,或是家里薰的腊肉等等。侍卫拦都拦不住,他们将礼放在门口就走了。
他们说:“裴大人是好官,帮我们荆城百姓铲除恶霸,还给我们减去赋税。我们没什么好东西送,这些是家里婆娘自己做的腊肉,给大人过年尝尝味儿。”
“裴大人留在荆城跟我们一起过年,是我们的福气。我今年虽然五十了,但还扛得了龙头,届时元宵给裴大人耍龙玩。”
“听说裴大人病了,我捉了只母鸡过来给大人补补。虽然大人不缺这点鸡汤,但这是我们的心意。”
侍卫一一将这些话复述给裴沅祯听,沈栀栀站在一旁很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