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送你回去。”林旗道。
姜榆跟着他到了前厅,摇头拒绝,“不回,我要偷听你们说什么。”
她脸上蒙着面纱,在厅中绕了一圈。厅堂最里侧有个通往庭院的小门,用屏风挡着,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注意。
姜榆自觉吩咐府中丫鬟道:“给我备上糕点与清茶,任何人不许透漏我的存在。”
她这一日是傍晚时来的,脸遮得严实,但支使府中人毫不客气,不仅对着府中指指点点,还理直气壮地要求林旗做这个那个。
府中丫鬟们被支使习惯了,想也没想就赶紧应下了,应完了才记起去看林旗的脸色。
林旗点头让丫鬟们照做了。
温絮之被下人领进来,先是左右张望了下,再摇着扇子坐下,道:“一段时日没来,你这府上怎么变了这么多?我方才见前面还栽种了罕见的白莲,那水榭闲亭的可不像是你的喜好。要不是知道你身边没人,我都以为你这府中是多了女主人呢。”
“林玖不是吗?”
“嗨,她这么小呢,再说了她早晚得嫁出去,哪能算得上主人家。”温絮之随口说着,端起茶水吹了吹。
温国公府中子女众多且嫡庶分明,他居长居嫡,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得仰他鼻息,尤其是府中的庶妹,为了求得一门好亲事,对他是又敬又怕,他早就习惯了。
可这话听得林旗皱起了眉,屏风后的姜榆也不悦地从缝隙中扫了一眼过来。
林旗无意与他多言,简略道:“上次你放过了周明夜,多谢。”
说的是周明夜去保州那会儿,温絮之原本打算路上发难,最后给了林旗面子收手。
“这算什么。”温絮之放下茶盏,重新打开了扇子,惬意地摇着道,“我就是不明白,周明夜那病秧子夺了你未婚妻,你竟然还要护着她,你是怎么想的?”
“你为什么这么厌恶周明夜?”林旗不答反问。
姜榆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这问题就是她让林旗帮忙问的,温国公府与明昌侯府有仇怨可以理解,但是温絮之格外针对周明夜是为什么?
姜榆问过周明夜,但是她支支吾吾,一直没能说清楚。
以后若是周明夜得以恢复女儿身,多半会与明昌侯府闹僵的,那时候她可就没有了靠山,万一温絮之再伺机欺辱她,那周明夜可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姜榆想先把恩怨弄明白,以防万一。
温絮之的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嘲道:“你就当我是看不惯他那娘娘腔的样子吧。”
林旗侧目看他,道:“凡事总得有个原由。”
温絮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青又白,好一会儿,怒道:“他这人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全是装出来的。当初他在彩月楼里与人厮混,可是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
林旗面色微变,他没去过彩月楼,但京中有名的风月场所,他还是听说过的,前些日子还总有人想要邀请他去。
姜榆管那些去青楼的人叫做脏男人,与这种人说话都嫌脏,怎么可能容忍周明夜往那里去?
“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前了,我亲眼所见,不然就他那不男不女的样子,我还真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了。”温絮之咬牙切齿地说完,又道,“那姜家小姐自以为嫁进了侯门,对他鞍前马后地照顾,殊不知周明夜成亲前就在外养了个美娇娘,藏的是谁也找不着。”
林旗皱眉,继续问:“什么美娇娘?你见过?”
“就是当初与他在彩月楼厮混的那个美妓,那日之后就被他带走藏了起来。”
温絮之说完这句,接着恨恨道:“若是让我知道她在哪儿……”
之后他便不再多说一个字,饮完一盏茶水,平复了下情绪,把话题拉回最初,道:“我就不绕圈子了,今日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你可有成亲的想法?”
林旗原本正想着周明夜的事情,若是他早有心仪之人,因为心仪之人出身差,才与姜榆假意成婚,倒也说得过去了。
正思索着,听温絮之这么问,林旗余光往漫不经心地往旁边扫去,答道:“有。”
温絮之愣了下,“你有想迎娶的姑娘了?是谁?”
未得到答案,他有些遗憾,道:“可惜了,我姑姑有意与你结亲呢。宣仪郡主你可见过?样貌自不必说,家世与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你要娶的是哪家姑娘?可比得上她?”
这几个问题林旗一个也不想答,问:“可还有别的事?”
“没了,我今日就是专程为这事来的。”
林旗即刻喊人送客。
外面天已见黑,再耽误下去,姜榆就回去太晚了,况且按她的性子,听了温絮之方才提了宣仪郡主的那番话,一定又会借题发挥,耍赖不肯走的,哄她都要好久。
打发了温絮之,屏风后却迟迟未见动作。
林旗走过去,去见姜榆端坐着,细细的柳叶眉向着眉心拢起,小桌前摆着的茶点几乎一动未动。
听见动静,姜榆抬起了头,好似才反应过来,满是疑惑地问:“明夜去青楼了?还与……厮混?”
停了一停,她又重复道:“不知天地为何物?”
“温絮之亲眼所见?”姜榆这一句语调扬起,迷茫地望着林旗,“是我听错了,还是温絮之他眼睛出了问题?”
姜榆自打听见这事之后,神智就没回笼过,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温絮之是亲眼看见周明夜与人厮混,所以确认她是男子的?
他与周明夜结仇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