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赶走了,脸颊上的热意终于褪下了些许,明荟唇角扬起,眉眼弯弯,"绍先生,是又给我送书过来?"
将两本书置于石桌上,绍施将情绪敛起,"都是一些同西方近代史相关的书,我记得之前你说了感兴趣。"
自从跟着明远和绍施学习后,明荟整个人如同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对各种书籍都十分感兴趣。女孩眉眼带笑,软声软语地道着谢,绍施眸色微沉,略沉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有些歉意道,
"听说早上的时候,明小姐碰到绍琅了?"
明荟怔了一下,想到方才在段琛廷面前提的那个请求,心有些虚, “是的,今日…去试穿婚服的时候碰见的。"
婚服本该是送到明家的,只是明母觉得女儿整日待在家里闷地很,就提出一起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绍琅居然来津城了。
女孩眉眼敛着,置于石桌上的手指也动了几下,小脸上的神色既心虚又纠结,隐约还能见着几缕忧色。
是在担忧绍琅会破坏即将到来的婚礼吗?
绍施猜测着,温和的面容却是带着沉稳,“明小姐无需担忧,津城终究是段督军的地界,绍琅也不会在津城轻举妄动的。"
希望如此吧。
唇角的笑多了几分脆弱,绍施的安抚终究不能让明荟安心下来,那一个月的记忆不算恐怖,却充斥着太多羞于启齿的东西,让她不愿意去回忆,也不愿意再次见到和那些记忆相关的人。
不愿意再去想这些,明荟继续扬起笑,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的绍施,发出邀请, "绍先生近来可有闲暇?有时间方便过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从订婚后的一段时间里,明荟也有些时候没有见过绍施了,她并不清楚对方在忙些什么,也没有过多地去探究。
但无论如何,对于对方将自己从海城带回津城,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想到最近这段时日绍先生似乎有些忙碌,明荟又补充道, "若是没有空闲也并没有太多关系……"
绍施温和的眉眼敛着,似乎思忖了片刻,才含笑道, ”自然是有空的,届时就麻烦明老爷明夫人给我个邀请帖了。"
男人换下了唐装,着上长袍,眉眼温和,看起来就像个旧社会中的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全然没了初次见面时的那种压迫感……和绍琅,倒是极为不像……
女孩的眸光落在男人的凤眸上,有些心不在焉地想,也边颔首点头应下..
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平静安宁的津城的就像是彻底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一般,吸引了无数战乱群众
的投奔。
明荟有时候偶尔上一趟街,都能见到一些因为战乱逃亡过来的同胞。
褴褛的衣衫,黝黑的肌肤,骨瘦嶙峋的躯体,劫后余生般庆幸的神色……让人见了心里就觉得难受.
"明小姐?"
女孩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里,绍施将手里的书放下,唤了一句,见女孩回过神,轻询道, "明小姐昨晚没有休息好?"
明荟摇了摇头,手肘置于桌面上,手心托着腮,眼眸透露着迷茫, "绍先生,您觉得……战争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吗?"
各地不断传来的各种战报,各种伤亡的数字叫人触目惊心,偏安一隅的津城有人守着护着,一直维持着安宁。
越了解战争所能带来的伤害,女孩心底的迷茫就越来越多,总觉得津城这表面的安宁就像一块薄薄的纱布,轻易就能被揭开。
够筹交错的宴会,文人往来的文化沙龙,仿佛都像是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最后疯狂。
明荟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她心里最在乎的就是父亲母亲和哥哥,可是当看到无数瑟缩在墙角下,依旧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战乱群众,心就如同被针扎了一般觉得难受。
战争,战争……怎么会有战争这种东西呢……
迷茫像潮水一般将女孩整颗心给彻底淹没,不太确定的询问就如同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沉没者,
绍施似乎并没有想到女孩会询问这样的问题,眉梢微敛,思忖了许久,还是颔首道, "自然是会有结束的那一日的。"
是吗?
救命稻草抓住了,可女孩显然还没有从迷茫的情绪里褪出来,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这样的状态不对劲。
眸光落在神思不属的女孩身上,绍施起身来到了女孩的身后,傍晚的阳光从身后
映照过来,将女孩的身影整个笼罩住。
过于近的距离让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女孩很快地反应过来,急忙站了起来,可里侧就是桌子,身后就是男人的身躯,起身后几乎整个背脊和男人的胸膛贴在了一起。
干净的眼眸本能地睁大,明荟整个人又如同被烫到了一般坐了下来,身躯忍不住前倾,即便在阴影下也白皙的耳尖泛起了诱人的粉意。
胸膛贴近的柔软一闪而过,眸光落在女孩耳尖的那抹粉泽上,男人如同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般后退了半步,温和俊美的脸庞带着歉意, "抱歉,是我失礼了。"
隐隐的压迫感消散,明荟松了口气,侧眸看了眼面带歉意的男人,即便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也还是道, "没事,绍先生也不是有意的……"
……应该,应该不是有意的吧。
心有余悸的女孩颇有些疑虑地想,可垂落的手心却还是有些紧张地蜷着,心里那点危机感依旧存在,明荟眼眸垂下,将摊开的书抱在怀里,
"……时间不早了,绍先生,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就起身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朝外走了过去。
随着女孩步伐地逐渐远去,空气中香甜的馨香逐渐转淡再转淡,眸光落在抱着书埋头走着的背影上,绍施唇角笑容淡了淡。
直到袅娜的身影彻底消失,男人将视线手了回来,修长的手搭在被书上,将摊开的书闺了起来…
在熟悉的摇晃中醒过来,明荟只觉得头脑有些发疼,手忍不住抚上额头,无力耷着的眼睫颤巍巍地睁开。
视线模糊了几秒,后逐渐转为清晰,看到坐在床沿处的男人,明荟沉默着,心里却隐隐有种尘埃落定的荒谬感。
"起来了,头还疼吗?先喝碗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