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声快步走进去: “庄师兄?”
庄灵修正在床边拿着湿帕子为庄灵戈擦脸,见状忙朝夙寒声一招手: “萧萧,来。”
内室中点燃了一盏又一盏的烛火。夙寒声抬步走过去,衣摆带起的风将地面好几盏灯火吹灭
。
庄灵戈半靠在软枕上,那张和庄灵修相似的脸却像是没有魂魄的傀儡,龙瞳注视着夙寒声,突然奋力地一抬手。
夙寒声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视线一扫微微愣了下。
庄灵戈的手背上已浮现一层层薄薄的青鳞,连指甲都变得尖利,好似即将就能化为龙形。
夙寒声尝试着将手探过去,轻轻捧住庄灵戈的"龙爪"。倏地,那青色鳞片像是被消解了般,悄无声息地重新缩回庄灵戈身体中。
夙寒声微愣。庄灵修脸上浮现一抹惊喜: "萧萧果然能抑制兄长的龙形!"
夙寒声根本不懂自己是如何做到的,迷茫看着庄灵戈恢复光洁的手。他刚要放回去,却见始终软绵绵的庄灵戈猛地反抓住他的五指,力道之大连手背青筋都微微暴
起。
"鸟患……"
夙寒声疼得眉头轻皱,努力想要缩回来。但庄灵戈却抓得死紧,还在那念叨着骂他鸟崽子。
夙寒声只要耐着性子道: “有什么事?”
庄灵戈注视他许久,轻轻启唇: “别走。”
明明和庄灵修是双生子,且庄灵戈面容更为稚嫩,但不知是不是因那双龙瞳,庄灵戈注视着人时,莫名有种被恶兽盯上的错觉,后背都阵阵发寒。
“我不走。”夙寒声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待在这儿也无大碍,就算是权当回报救命的恩情了,“我哪儿都不去。”
庄灵戈看他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嗯"了声后,保持着握紧夙寒声爪子的姿势,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去。
夙寒声手指都被抓得生疼,本想偷偷地拽出来,余光一扫却见坐在一旁的庄灵修眼圈通红,眼尾似乎有泪光被烛火照耀成暖橙色的碎光。
察觉到夙寒声在看他,庄灵修眼眸一眯,转瞬恢复到寻常的没心没肺,温温柔柔地道: “少君就多待一会吧,兄长睡过去后自然就松手了。"
夙寒声抿了抿唇,终于止住缩回手的动作。
“嗯,好。”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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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
崇珏一夜未睡,净手无数次仍然能感觉到被夙寒声偷偷摸摸抚摸那一爪子时所残留下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眉头紧皱,已念了一整夜的佛经却始终无济于事,心乱如麻。
庄屈走进来,熟练地坐在崇珏对面为自己倒了杯凉茶,蹙眉道: “你参禅不是一向不离香吗,这香都灭多久了,怎么不见你续上?"
崇珏睁开眼,这才意识到香不知何时已灭了。他眸光沉沉,将佛珠往桌案上一放,垂着眸重新点香。
“如何?
庄屈将凉茶一饮而尽,愁眉苦脸道: “南岸没有丝毫线索,我连夜盘查所有半青州之人也未寻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白忙活一晚。"
重新点燃的烟袅袅而起,好似将崇珏如画似的眉眼晕染成漂亮的水墨。"几滴血不足以打开无间狱界门。"
当年庄屈和夙玄临同学宫的好友,又执掌偌大半青州,当年秘辛自然知道不少。"拂戾族的烂柯谱记载无数禁术,两千年前的三圣物皆陨落他手,我担心……"
崇珏将香炉盖放回去, “咔哒”一声脆响。
“圣物血就算辅以阵法,也不过打开界门一条缝隙。就算有拂戾族越界而出,也会被天道法则冲撞得魂飞魄散。"
庄屈道: “当真?”
"嗯。"
庄屈像是寻到主心骨似的,无奈叹了口气: “幸好,我可不想当叛道一族的帮凶。”
卸下重担后,他有了兴致喝茶,掌出新茶重新泡上,在浓郁茶香中嗅了嗅,道: “这是邹持刚送来的新茶,尝尝看,若好喝你带回去些。"
崇珏动作一顿: "邹持来过?""嗯,就在你们前后脚。"
崇珏若有所思。
庄屈喝了口好茶,不知又想到什么,干咳一声,试探着道: “哎,我听说寒山宗那小子好像死球了,萧萧和他的鸿案契是不是解了?"
崇珏冷淡看他: “问这个做什么?”
庄屈性子大大咧咧,和谁都能聊一块去,同为平辈,他见到玄临仙君能二话不说上去就揍
人讨债,但每次遇到这个悲天悯人好似仙人的世尊,心中还是莫名有些怵。
“咳。”庄屈蹭了下鼻子,道, "我大儿子似乎很粘萧萧,方才我去瞧了眼,他得握着萧萧的手才能睡着,所以我在想……"
还未说完,崇珏就冷冷开口: "不许。"
夙寒声八成是因和戚简意的鸿案契才断的袖,此时胆子大到都敢摸叔父的手,若是再和一个男人定了婚约,那不得爬到叔父床上去撒泼?
崇珏已打定主意,想先让夙萧萧改正那轻薄放浪的脾气,婚约之事等及冠后再谈,自然不肯再让任何人带坏他。
就算庄灵戈脾气再好也不行。
"不许什么?"庄屈哆嗦了下,相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回见到崇珏这般冷厉模样,他琢磨着自己似乎没说错话,干巴巴道, “我就是想着让灵戈跟去闻道学宫,起码不会再变为龙形多年无法恢复了。
崇珏:...
崇珏再次拨弄起佛珠来,咔哒咔哒作响。
他冷冷道: “那你无缘无故问戚简意作甚?”
庄屈道: “灵戈和萧萧好似要身体接触才可抑制龙形,两个寻常男人身体触碰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咱萧萧不是个铁断袖嘛,我是担忧若是和戚简意的鸿案契未散,被旁人瞧见他和灵戈拉拉扯扯怕被人说闲话。"
崇珏深深吸了一口气: "萧萧……是个铁断袖?谁告知你的?"
“萧萧自己个儿。”庄屈无辜道, "方才我去旁敲侧击地问他,萧萧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就是个铁断袖,嗯?难道你不知道这事儿吗?"
崇珏: "……………"
四周一阵沉默,只有小炉上煮茶的咕嘟嘟声。
许久之后,崇珏揉了揉眉心,压抑着情绪,几乎是从牙缝里飘出来几个字。"你之前不是说有个藤条吗?"
庄屈: "……"
*大★
夙寒声还不知道自己要挨揍了,趴在床榻上打着哈欠。"师兄,乌百里的弓我要去哪里寻个一模一样的呀?感觉我回学宫之日便是命陨之时。"
/>庄灵修靠着床柱懒洋洋地抱着双臂,淡淡道: “难,乌百里家世不错,那弓似乎是神树的藤制成,坚硬无比……"
"哦,一击就断的那种坚硬?"
“剔银灯一击能和其他攻击相比吗?”庄灵修握着庄灵戈的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兄长如玉似的手,道, "若是换了其他弓,早就被撞成齑粉了。"
夙寒声顿时蔫下去了。
"不过没关系。”庄灵修安抚他, "不北和别年年墨胎斋的斋主有些交情,你修书一封给不北,让他为你去墨胎斋问问看有没有相同材质的弓。"
夙寒声更蔫了: “我、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庄灵修道, "你前几天不是生机消耗一直在佛堂沉睡吗,不北一下课就过去看你,天天吃不饱睡不好,担忧得人都消瘦一大圈。"
夙寒声眼睛一亮: "真的吗?"
“自然啊,不信你现在直接用弟子印和他连灵力,他必定还醒着,并且为你之事担忧得至今未眠。"
现在已是三更了,夙寒声犹豫许久,才微微咬牙决定一试。
若是灵力无人相连,自己大可直接切断当做无事发生;若是有人相连,就说明徐南衔当真忧心自己到一夜未眠。甚好甚好。
夙寒声深吸一口气,悄咪咪地拿着弟子印戳开徐南衔的灵力。蛛丝似的灵力蔓延离开。
两人屏住呼吸等待着徐南衔的动静。不到三息,像是烟雾飘荡的蛛丝突然猛地在空中绷紧。
徐南衔接了灵力!
夙寒声当即一阵欢喜,眼圈微红地道: “师兄!”
师兄当真在挂念他,竟然三更天都还没……
"什么事?!"徐南衔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事我先断了,有时间再说。"夙寒声: "???"
师兄?!
不是说师兄在为他担心吗?!
庄灵修温柔地说: “别害怕,再等等在断灵力。”
徐南衔似乎正在逃命,灵力时断时连,破口大骂道: “——我茫茫你大爷,
都说了你那点破事不是我传出去怎么还不信呢?!晋夷远!肯定是晋夷远那狗肆意宣传……我怎么知道庄灵修怎么知道的?!□□!我真不知道!你有追杀我两天的功夫何不去问晋狗?!”
夙寒声满脸迷茫。
这什么动静?
灵力断了一会又重新连上,徐南衔气喘吁吁道: “萧萧,你和庄灵修在一起对吧?什么时候回来?"
夙寒声不明所以: “明天……后天吧,不确定呢。”
徐南衔阴阳怪气:“替我转告他一句话,等他回闻道学宫之日便是他狗头落地之时,等死吧他。"
夙寒声: "……"
庄灵修面无表情,眼疾手快一把将灵力切断。夙寒声看他。
庄灵修眼眸一弯,温温柔柔地道: “不北还在忙,我们明日再找他吧。”夙寒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