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第一层,夙寒声还在呜嗷喊叫。闻镜玉屈指一弹,蜘蛛当即被击出数丈远,消失密林中。
那一截跟随这夙寒声的枯枝也跟着夙寒声一起缩小无数倍,攀在夙寒声肩上张牙舞爪,海藻似的。
夙寒声惊魂未定,已飞快跑到闻镜玉脚边,双手攀着裾袍往上爬。"闻师兄!闻师兄——"
夙寒声很少有怕的东西,小时候成天操控伴生树各种捣蛇窝虫子洞,蜈蚣也敢捧在手里摆弄。可骤然变成巴掌大,以往瞧都不瞧一眼的蜘蛛陡然变成庞然大物,
且不断冲他吐丝要拖着他去吃,饶是不畏惧死亡,夙寒声也不想落得个被蜘蛛吃掉的死法。
太丢人了也。
夙寒声受了惊吓,拽着柔软的衣摆爬了几步双手便脱力, “阿噗”一声直直往下落。
"啊……"
千钧一发之际,闻镜玉俯下身将他小小的身体接住。
夙寒声浑身都挂满黏糊糊的蛛丝,猎装和浮云遮皆被侵蚀成条条破布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堪堪蔽体。
一坐稳,他赶紧抱紧闻镜玉的拇指,死死用力不肯松手。"闻师兄!闻师兄我要给你生孩子!"
闻镜玉: "……"
闻镜玉蹙眉。
跟谁学的浑话?
还是说如今的年轻人都能将这种“生孩子”的话随口就来?世尊觉得困惑。
夙寒声正在擦脸上的泪痕,感觉手上蔫哒哒的顿时嫌恶地“噫”了声,盘着短腿将手上脸上的黏液胡乱蹭到闻镜玉的拇指上。
闻镜玉: "……"
闻镜玉强忍着将他扔下去的冲动,抬手一抚。蛛丝伴随着粘稠的毒液瞬间消失。
夙寒声浑身干爽如初,他吐了口气: "多谢闻师兄。"
闻镜玉垂眸看他许久,墨青眸瞳冰冷中似乎带了些莫名的复杂。"你碰了什么?"
夙寒声仍在后怕,闷闷不乐地将眼尾吓出来的泪水蹭掉,小声道: “蛛网……师兄、师兄好像说是残破符纹。"
要维持三天。
闻道祭最多只有三日。
夙寒声本壮志凌云,想拳打戚简意脚踢拂戾族圣人,可刚入第一层便惨遭横祸,连只蜘蛛都能呜呜嗷嗷追他八里路。
夙寒声蔫得都要卷叶子了。他正要仰头问一问闻镜玉有没有法子将他变回来,脑袋突然被突如其来的两指抚摸了下。
夙寒声满脸茫然地抬头。
这位冷若冰霜的闻师兄……
在摸自己的头?
闻镜玉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悬在夙寒声脑袋上,挡住树荫倾洒而下的阳光,眉眼仍是冷冷清清,如皎月般高不可攀
。
原来是帮他挡光。夙寒声后知后觉浮云遮已废了,风一吹那褴褛的衣衫根本挡不住什么,凉飕飕的。
闻镜玉见小小的人在他掌心猛地打了个喷嚏,差点滚下去,手微微动了下。
夙寒声忙不迭抱紧拇指,含糊道:“闻师兄,你尽管历练便是,不用管我……若是顺道遇到闻道学宫的学子,能劳烦让他们给乞伏昭带句话吗?”
闻镜玉脾气好: "嗯,好。"
他说着,一件素白衣袍凭空出现,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素袍缩小无数倍轻飘飘落到夙寒声怀里。夙寒声诧异抬头。
闻镜玉淡淡道: "穿上吧。"
夙寒声赶紧抱着他的手指,眼巴巴看着他: "师兄能将我恢复原状吗?!"
闻镜玉摇头。随意将生灵缩小放大是禁术,违背天道法则。
夙寒声也没抱太大希望,干巴巴“哦”了声,将破布似的衣裳扯下来,笨手笨脚地将素袍换上。
闻镜玉已趁他换衣裳的空当把腰间佩戴的香囊解下,将其中的香料倒掉,两指拎着夙寒声的后衣领,拎猫似的将他放到香囊中。
夙寒声缓过那阵差点被蜘蛛吃掉的后怕,又开始没心没肺起来,被揪着腾空还在那扑腾着四肢,欢呼雀跃地“哇哎”个不停。
香囊许是放大了些,能将夙寒声整个身子容进去,为他挡住泼天日光。
将夙寒声安顿好,闻镜玉眸瞳微微一动,似乎寻到了前去上一层的入口,朝着西北方缓步而去。
夙寒声被香囊中残留的艾草香冲得脑袋晕,双手扒着香囊袋沿,只探出个脑袋来,伴随着闻镜玉行走的动作晃来晃去。
"闻师兄。"夙寒声仰着头道, "你已是金丹期,是不是能去第七层?"
闻镜玉: “嗯。”
夙寒声道: "能带我去吗?"
闻镜玉垂眸看他:"筑基期去第七层,太过危险。"
“我就躲在师兄香囊里,哪里都不………啊!”香囊晃来晃去,夙寒声随着荡了一下,刚好和闻镜玉腰封上挂着的玉佩撞了个正着,捂着脑袋疼
得直吸气
:"嘶……我没事——我不出来,就想见见世面,绝对不会给师兄添麻烦的。"
夙寒声额头都被玉佩撞红了,正倒吸着凉气,突然感觉一只手缓缓在他脑袋上抚摸了下。
夙寒声一懵。
这人……又摸他头?
很快,一道灵力轻缓安抚夙寒声通红的额头。
疼痛消失后,夙寒声愣了半天,才觉得自己又龌龊了!都怪崇珏,说什么图谋不轨,连累着他总以为此人对自己有想法。
自作多情的夙寒声尴尬不已,小声道了句谢后,察觉到闻镜玉似乎一直在盯着他看,怯怯地将脑袋一缩,整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香囊里不吭声了。
死了算了。
闻镜玉墨青眸瞳柔和下来,正要往前走,脚步倏地一顿。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抬手在香囊上打了个圆形的透明结界,蛋壳似的。
下一瞬,无数拂戾族恶兽仿佛凭空出现,狰狞咆哮着朝他扑来,好似早已等候多时。闻镜玉冷若冰霜注视着前方为首的恶兽。
闻道祭的烂柯境中,所有恶兽皆是生出魔心、只知杀戮且全无神智的人形恶兽,可前方的拂戾族却双足站立,一袭黑袍挡住日光,猩红眼瞳似乎残留着一丝清明。
男人声音嘶哑,直勾勾盯着闻镜玉,似乎说了句拂戾族的话。闻镜玉淡淡看他: "……我只借道,并不杀生。"
男人又说了句什么,语调明显带着杀意。
闻镜玉素袍被风拂起衣角,眸光落落穆穆,带着悲悯注视众人,好似不可亵渎的神明。"既如此……"
话音未落,闻镜玉轻轻抬手,一串青玉佛珠凭空出现在腕骨之上,指尖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逝,瞧着似乎是法器降魔杵。
佛珠垂曳腕骨上,闻镜玉垂眸念了句佛偈。轰然一声。
无障境灵力呈涟漪般圈圈荡开。
夙寒声只觉得身下剧烈晃荡了下,犹豫许久才小心翼翼扒开香囊,偷偷摸摸地探出半个脑袋来:"闻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闻镜玉好似身披皎月,孤身站在一扇隐藏在枯枝青苔中石门前。
诡谲的枯枝好似布满青苔的黑蛇般不住蠕动,哪怕如此森然的场景,闻镜玉仍端雅雍容,玉白
的手缓缓抬起,在石门上轻轻一抚。
只听到一阵巨石相撞的震动之音,石门伴随着四散而开的枯枝一寸寸打开,露出扭曲的虚空。
这是通往第二层的门。
闻镜玉伸出两指随意落在夙寒声脑袋上,指腹温和地停留在毛茸茸的脑袋上一瞬,才轻柔地往下按了下。
“乖,别出来。”
夙寒声猝不及防,“阿噗”一声直接被按回香囊里摔了个四脚朝天。夙窦声: “这次不是自作多情,闻镜玉真的在偷偷揉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