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姝被这一声喊麻了。
不行,要跑了。
再不跑真的危险了。
她的手绕到身后笨拙地摸索,缓缓探到榻上的炕桌,想用酒壶哐当把他砸晕,人喝醉之后反应迟钝、四肢软绵无力,说不定她能得手。
她指尖勾到了方才的空酒壶。
很好。
姜青姝的目光在他脸上转,在想哪里下手比较干脆利落又死不了人,脑干肯定不行,那里有中枢神经,容易打死,太阳穴也不太好。
那就打颅顶吧。
多少给他打个脑震荡出来。
姜青姝抡起了酒壶。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喧哗声。
“你是何人?!”有人大喝,随
后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
少年蒙着面巾拿着刀,一脚踹开了门。
是霍凌!
好样的,不愧是武力值90的小将军!
谢安韫一顿,眯着眸子骤然起身,寒声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霍凌没有回答。
谢安韫冷冷地盯着他,见来者提剑纵身一跃而来,剑身携着蟾光般的霜意,好似漫天坠雪,从谢安韫眼底极快地划过,在谢安韫倾身去躲时又虚虚一晃,将委顿在地的女子拽起。
“走!”
她被霍凌抓着跑出去。
谢安韫伸手去抓她,谁知她反应敏捷极了,把手中的酒壶直接朝着他脑门扔来,谢安韫偏头去躲,但仍被重重一磕,发出一声闷响。
殷红的血缓缓从额角渗出。
他的双眼一刹那变得冷冽,杀意毕露。
“抓住他们!”
他沉声下令。
---
京中昼夜巡逻的是金吾卫。
兵部尚书谢安韫遇袭,几乎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金吾卫便以抓捕行凶歹人、扰乱京城治安之名迅速地冲入了寻芳楼,其速度之快简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君后赵玉珩早已暗中知会其任职金吾卫将军的兄长,在外蛰伏已久。
寻芳楼在京中根基深厚,亦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之地,虽说朝廷官员作风铺张奢靡、沉溺酒色并不好,御史也会弹劾他们的私生活,但平时大家都心照不宣。
也没谁那么不长眼睛,在这里扫各位大人的兴,得罪朝中大员。
结果金吾卫这么一闹,众人直接傻眼了。
金吾卫喊的是抓歹人。
什么歹人啊?哪个歹人混入了寻芳楼啊?你们金吾卫搜捕歹人搜到青楼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正搂着美人、喝得上头的一众官员吓得酒都醒了,而正追着姜青姝和霍凌的侍卫,正好和金吾卫冲撞到了一起。
一个要逮人,一个非要搜查,彼此都不听对方说哈。
双方自然也起了冲突。
而某些京中贵人见状不妙,意欲离开,却被金吾卫拦在里头
,争执之下局势越发失控,寻芳楼很快就彻底大乱了起来。
浑水摸鱼脱身不难。
人群混乱,打斗尖叫声此起彼伏,姜青姝跟在霍凌身后奔跑,急急问他:“孙元熙那边如何?”
“此人心有动摇,属下已为他介绍别的门路。”霍凌一脚踹飞几个拦路的侍卫,一边沉声对姜青姝道:“属下探听得知,此人家境清贫,母亲重疾在身,为了替母治病养活弟妹,这才不得不接受王楷的好处。”
姜青姝笑了,“做的不错。”
“属下应该的。”
人越来越多,过道狭窄难以后退,霍凌握紧姜青姝的上臂,低声道了一声“属下冒犯”,双脚利落地一蹬围栏,衣袂凌空翻飞,半抱着她从楼上一跃而下。
姜青姝:哦豁!好身手!
她随少年直落一楼,朝四周一瞥,果见一片乱象,有人抓人,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淡定如初,有人眉头紧锁。
还有人一边喝酒一边……拍着手叫好的。
“打得好!打得妙!哈哈哈哈,你们都没吃饭吗!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这又是什么鬼啊!
……这个时候趁机拱火真的不怕被打吗!
姜青姝往那边无意一扫,没看清那人面容,只看到一只熟练转着坠玉扇柄的手,好不风流潇洒。
随后她便跟着霍凌跑了出去。
赵家人早已在外接应,姜青姝回到皇宫之后匆忙更衣,赵玉珩站在外间,听霍凌详细讲述前因后果。
“陛下跑到谢安韫面前去了?”
“是。”
赵玉珩眉头紧锁。
室内,姜青姝重新换上玄金深衣、宽大衣裾,再一一卸去朱红口脂、眉心钿妆,突然就看到眼前划过一道系统提示。
【谢安韫忠诚-20】
她眼皮蓦地一跳。
尚未反应过来,便又看到紧接着闪出的一行字。
【谢安韫爱情+20】
……
与此同时。
寻芳楼中,一片乱象。
提着药箱折返的慕淑被
混乱人群推得跌倒,又被侍卫拽了起来,她十分茫然,便这样被押至了谢安韫跟前。
她不明所以。
“郎、郎君……”
女子惶恐不安地伏在地上,轻轻颤抖,不知又是何处不对,便被冰冷的鞭柄抬起了下巴,往上狠狠一扬。
谢安韫从来不碰她。
但他今日盛怒未熄,额角淌落的血迹殷红刺目,好似血海里杀出的修罗。
慕淑直觉今日发生了什么,却不明所以,准确来说从谢大人饮酒之时,她便觉得不对了,此刻更是惶恐不安,眼睛里满是惊惧的泪水,倒映着男人冰冷阴沉的脸。
气氛压抑。
就在此时,王楷于混乱中大步而出,他一脸懊恼,看到谢安韫额头的血迹之时心底骇然,连忙上前着告罪道:“表、表兄,是弟失察,未将那女子来历摸清,觉得您喜欢就推了进来,而后又不知道从哪蹿出个蒙面人来,未免也太能打了,这可真是……”
谢安韫一顿,冷冷掀起眼皮,“哪个女子?”
“啊?什么哪个?”
“不是她?”鞭子指着地上跪着的慕淑。
王楷挠头:“……当然不是啊,表兄您又喝酒了吧?怎么连人都能看混,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娘子长得挺像慕淑的……”
“不过,她可比慕淑冷多了,看人时的眼神那叫一个冷静自若,哎哟,我现在想起来都心里痒痒,这种可忒少见了……弟之所以急着献给您,不也是估摸着表兄您也……”
王楷一说起那漂亮的小娘子便停不下来,正滔滔不绝,无意瞥了谢安韫一眼,登时吓得噤了声。
男人握鞭站在那儿。
脸色阴得好似要滴水了。
只是听到王楷描述的一刹那,结合先前那如梦似幻的醉意,他只觉四肢凝滞的血液骤然滚烫,好似要烧起来,燎得他眼底俱是火意。
是她吗?
他猛地闭了闭眼睛,掷开鞭子,拂袖转身,临走时只抛下一句。
“收拾好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