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韫把女帝带来时,谢太妃大惊起身。
小皇帝不情不愿,谢太妃跟她也并不熟,也属实是没什么需要她探望的,谢延当即让人扶着女帝去内室歇息,叫小侄出来。
谢延说:“你做的太过了。”
“那又如何?”
“公然挟持帝王,传出去让人怎么说?”
“我的名声早就不好了。”谢安韫懒洋洋地说:“小叔是怕我有辱谢氏清贵忠君之名,不过就这小皇帝,当真没什么忠的必要。”
这话狂悖傲慢,谢延骇然,连忙令他止住,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低声说:“那她也终究是陛下,有天授血脉加身,便该我们这些臣子效忠。”
众所周知,这个天授血脉,是天定帝王的象征。
本朝虽依然男尊女卑,但自从女子为帝,女性地位上涨不少,也有女官,但在少数。本朝以神权信仰为首要,尊崇天命之说,开国女帝血脉特殊,拥有此血脉的人精力超乎常人,并且容颜不老,故而被视为上天授意的帝王。
并且,这个血脉只会传给某一个被上天选中的皇女,所以只有女帝,没有男帝。
每一任女帝虽寿命都不长,极易在中年以后崩逝,但依然没人质疑这种血脉。
“擅伐帝星,必受其
凶。”这也是为什么,世家虽坐大,但不要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也没有贸然踏出改朝换代的这一步。
此外,这个天定血脉还有一点与众不同。
——可以让男人怀孕。
这也是无人质疑女帝临朝原因之一——若女帝三番四次怀孕,就无法处理国事,上天赐予女帝如此能力,想必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治理国家。
外间在说什么,姜青姝不知道。
她坐在长榻边,手指抚着炕桌上的瓷杯,悠悠地品茶,气定神闲。
因本朝不似前朝,女帝临朝,为了避免后妃和女子有染,故而宫女较少,内侍居多,此刻谢太妃宫中内侍垂首而立,看着女帝悠然饮茶的举动,心底都颇为惊异。
之前人人都传,小皇帝性格懦弱又娇生惯养,只会哭闹,毫无君威。
谁知道她神色冷淡,举止从容,仿佛不是被硬掳来的,也丝毫不惧权臣会对她做什么。
谢安韫从外入内,笑着看女帝饮茶,“臣小叔珍藏的茶,是价值千金的凤凰单丛,陛下喜欢么?”
她抬眼瞥他,“谢卿还要把朕拘在这儿多久?”
“陛下严重了,怎么能叫‘拘’?臣真是惶恐啊。”谢安韫笑着,看向左右,“你们说,我这是在拘着陛下吗?”
众人纷纷跪地摇头。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些喧哗声,像是有人来了。
是君后的凤宁宫宫令[1]许屏。
宫令背脊挺直,气势甚足,被千牛卫拦在殿外,扬声道:“君后听闻陛下在此,亲自前来寻圣驾,顺便问谢太妃安。”
无人应答。
谢太妃头疼得很,但也知道此时也先把君后的人搪塞回去再说,正要派人打发,又听到一道清朗如流水、宛若松木飒飒的嗓音。
“什么时候谢太妃闭门谢客,连我也求见不得么?”
谢延:“……”
谢延听得这一声,便立刻起身而出,果然看到一个披着狐裘的年轻男子立在树下,分明是转暖的春季,却穿得还似寒冬,脸色透着一点病态的白,却不掩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身后是重重宫人。
/> 谢延立刻抬手,对此人作深揖,对方淡淡一笑,也抬手回礼。
“我是来找陛下的。”
对方开门见山。
……
屋内。
姜青姝听到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大,搁下杯盏,抬眼笑,“那看来是朕误会谢卿了,不过,朕也就一个,掰不成两个用,但今日显然……朕很忙。”
她整理了一下衮服袖摆,起身,从谢安韫面前过去。
端的是不慌不忙。
姜青姝其实不怎么关心君后是谁,她只是猜测君后跟谢安韫不是一党的,否则谢安韫不会这么不给他面子。而君后,只要不是个懦弱性格,应该不会放任她就这么被劫走。
外面来人了。
她猜对了。
谢安韫冷笑,笑意尽没,“陛下,还没结束呢,何必着急。”
……不急还等着你又干什么疯批事吗?
连皇帝都照截不误,忠诚还是-10,原游戏里的这种疯批是真的可能当场弑君的!
姜青姝预感不好,走得快了些。
脚下忽然一绊。
她提防谢安韫的举动,余光是盯着他的,谁知道对方手段特别简单又低级,直接伸脚一绊,华服碍事,她居然整个人朝着他扑了过去。
靠靠靠!
姜青姝人都要傻了。
不带这么玩的吧!我靠这男的是不是太没脸没皮了!
对方微微张开手,促狭地笑一声,预备好了接受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姜青姝恨不得顺势拎起一边的茶壶哐当砸他一脸血。
但来不及啊!
跌倒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少女身量娇小一截,晃动的旒帘后的那双眼睛瞪大了,裹挟着淡淡香味逼近,一刹那姝色逼人。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臂。
但她摔落的惯性是很难拽起来的,除非是习武之人,那人应该是试图以巧劲把她扳歪个方向,但他似乎忘记了她的腿是卡在裙摆里面的。
姜青姝:“……”
她落在谢安韫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