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舟忽然觉得鼻酸,「惟灿哥,其实我有好几次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的,却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说。」
「煜央也劝我放下,她也要我忘记过去,就连她的妈妈也愿意原谅我。可是真的那么简单吗?我真的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季惟灿看着傅亦舟挣扎的神情,静静的听他诉说着。
距离上次夏母送他回来之后已经过了几天,傅亦舟一直避着夏柠,同时也在不停的想,原来那时候的夏柠明明自己也很累,却还是想尽办法让身边的人都笑着,明明她也可以向他们抱怨所有事情的不公平,她却还是选择笑而不语,彷彿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永远笑着说,只要笑一笑事情总会过去的。
那时候的他根本就不懂夏柠笑容背后的涵义是什么,就因为自己生活的不如意而对着她生气,气她根本不懂自己的无力和悲伤,气她总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对他说,笑一笑就没事了……
所以对着这样灿烂笑着的夏柠感到生气。
所以对着这样乐观开朗的夏柠感到自卑。
他对她產生了矛盾的情绪,不停的摩擦与碰撞,最终爆发。
明明外表上的笑容,别人看得见,心里的疼痛却只有自己明白。
这样的道理,他深刻感受过,却没有想过那时候的夏柠和他是一样的。
发生车祸那会儿,他还记得自己那天夜晚不敢闭上眼,因为只要一闭眼,夏柠奋不顾身衝过来的身影就会一遍一遍的重复播放在眼前。之后的好几日,好几个月,甚至几年,他都是做着同样的恶梦,猛然从深夜里醒来。
「你知道吗,当初煜央把你介绍过来给我的时候,你连眼都不敢看我,起初我还以为你只是内向而已,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季惟灿回想到了那时的情景,双眸深了深。「你好像对谁都犹如惊弓之鸟,深怕受到伤害,所以把自己放到了最低的位置。」
想起傅亦舟总是习惯性的驼背,下意识地认为不会是自己得到称讚,就像长期待在黑暗里的孩子,虽看过光芒,却永远不敢奢望。
「人啊,在孤独的时候,是随着时光增加的自我堡垒,一天一天堆砌而成的。」季惟灿淡淡着说,默默看着傅亦舟弯着的背影。
「并不是你不能面对夏柠,只是你习惯了把自己放在最底的位置,所以你认为自己不值得得到原谅。但是亦舟,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在这样下去会崩溃的人是你。」
季惟灿说,你太自卑了。
傅亦舟忽然感觉自己这几年来一直极力隐藏的东西,轻易的就被季惟灿给揭了开来,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的,心脏这时候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抽一抽的疼,每一下,都几乎让他用尽了力气。
眼泪无预警的先掉了出来,后知后觉的情绪跟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哭,明明以前一直都能忍住的。
他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大口的喘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傅亦舟紧紧咬着牙,双手交叉的环抱着,五脏六腑都彷彿在绞动着,疼痛得令人喘不过气,一低头便泪流不止。
他不敢哭出声,紧咬着牙根,可是身旁的人却蹲了下身,大手拍了拍他的背,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这些年来筑好的城墙一夕崩塌,他险些哭出声时,季惟灿也只是说,哭吧,把这些日子以来没流的眼泪,一次哭完吧。
傅亦舟终于在这一刻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哭,因为悲伤,因为歉疚,还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揉合在一起,所以痛得失声大哭。
放任眼泪不停地往下坠,流到脖子,再流到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