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证吗?
额,倒也不是不行。
顾莞一愣,想了想,“行,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他这身伤,在这个小木屋走两步还好,一旦出门,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万一中途扛不住,好歹也有个人扶一下。
顾莞肯定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
……
两人匆匆喝粥,把火塘炕灶的火都灭了,收拾一下,囚衣都脱下来,谢辞套上猎户的旧衣,不够长另撕一件绑在里面,衣裳陈旧穿得也多,穷苦百姓多是缝缝补补破破烂烂,看起来倒也不显眼。
顾莞则套上旧衣之后,把自己的细棉里衫套在外面,这是她特地挑的,领口绣缘还有简单的绣花,这么一穿整理一下能当外衣用了。
两人村子的外围绕过去,走了大概三四里路从小路汇入大路,今天出了太阳,金色的冬阳照在皑皑白雪上,有些刺目,但也来往的人也多了一些。
各乡各村去赶集的,挑着担子赶着驴的,汇入官道之后,人车商旅更加络绎,顾莞刻意听了一下,没听到有议论铁槛寺里和谢家女眷的,反倒是谢辞越狱一事成了最炙手可热的新闻,好几摊人在高声议论,发表各种意见和猜测。
顾莞偷偷望了一眼另一边的谢辞,两人给了几枚大钱,坐上了乡里前往丰阳县的牛车,满满当当一车人,两人刻意分开两头坐,顾莞望过去,就看见他竹笠下小半张脸,他眼睑垂下,下颌在雪色中
苍白的弧度。
牛车轱辘轱辘前行,期间有遇见过设卡和抽检,最终在距丰阳县一里左右的集市停了下来。
这是两人商量过的,京畿一十三县,距他们最近的现在是丰阳县。京畿之地,也属天子脚下,每逢昭告天下或京畿广为人知的大事大案,京城辖下的十三个县的都会张贴黄纸布告于众,震慑、安抚之类的作用。
另外除了县衙外、城门口,那些人流很多的坊市门口和集市,县里都会自行抄录张贴的。
顾莞和谢辞肯定不能往京都去了的,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尝试钻这个空子。
还未下车,两人就看见集市口外左侧的空地前,聚拢了一大群人,书生唾沫横飞,给人群说布告内容。
这里果然有一个抄录布告的牌子。
其上,还有一张很新的黄纸,显然是这两天才贴上去的。
谢辞身躯当即绷紧了。
他站了片刻,一步一步往布告牌行去。
他越走越快,两人挤进人群,在人群推搡中以最快速度往里而去。
他们终于来到能看清黄纸的位置了。
谢辞第一眼,就看清了这正是一张涉及铁槛寺外狱他越狱、官府要求辖下军民配合举报,窝藏同罪还有悬赏的公告。
他一眼十行看到最后,目光却一凝。
谢辞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一怔,继而心潮起伏,他闭上眼睛!
顾莞隐有察觉,也跟着望去,只见布告黄纸末尾的是个“此”字,末尾似摘抄的人笔锋太急,最后一笔一绕,绕成一个缠枝纹般的弧度,钩尾细长向下。
——这是谢辞和几个发小曾经约定的一个暗号。
天之骄子,性情相投,少年恣意,结伴纵马呼啸而过,他们玩蛐蛐看戏曲听琵琶,兴起时拍掌叫好一掷千金;他们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大祸小祸天天不断,鸡飞狗跳。
一朝谢家遇难,多少姻亲交好或沉默或避让甚至落井下石的,少年谢辞横枪挡在家门前,腹背受敌,满心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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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急,他已说动他的叔父,朝中全力为谢家内眷斡旋。
张宁渊,刑部张尚书的嫡次侄。
为了谢辞,他绝食四天,一度垂危,一退再退最后只求家中出面以律保住狱中的谢家女眷不受牵连。
张母承受不住,亲自出面祈求,最后张尚书答应了。
谢辞正低声和顾莞说着,一阵马蹄声自远而来,衙差卷着一张长长的黄纸停在布告栏前。
两名衙差用刀鞘隔开人群,张贴黄纸。
正是越狱一事的后续!
——在张尚书的全力斡旋之下,谢家内眷维持原判,北流三千里至铁岭充军。
这一刹,谢辞热泪盈眶。
他仰头,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抑制住眼眶的热意,他喜极而泣。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还没让人绝望成这样。
顾莞长呼了一口热气,刚才真的紧张死她了。
她抬眼看谢辞,谢辞也看向她,她说:“那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谢谢他。”
终究还是有一个值得的,也算不枉此生了,虽然以后他们可能没法再见面,但也不负彼此的曾经的情谊。
真好啊!
谢家人没有被牵连。
谢家人这么多,病死那一套也不适用的。
等她们从大狱出来,再设法救人好了。
两人从人潮中挤出来,顾莞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下子,你可以安心地好好养伤了?”
她语气轻快起来,染上一些笑意。
谢辞也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脸,他用力点头:“嗯!”
冬阳照在残雪和车辙上,皑皑白雪反射一片金黄,为顾莞的侧脸染上一层暖光,她脸扑了柴灰黑乎乎的,但一口细细牙齿雪一样瓷白。
谢辞很激动,忍不住用力拥抱了她一下。
谢谢不合适,他不想再说了,但他真的由衷感激她。
他太用力了,箍得顾莞生疼,猝不及防,她赶紧缩了缩胸,……好在不大,衣服也厚。
不过她也是真
的高兴,也忍不住用力回抱了他一下。
她压力也很大啊。
她原打算帮原主报答谢家人的。
虽然层层意外推动,但如果谢家人都死了,她想她会内疚很久很久。
幸好!
感谢张宁渊。
也感谢谢辞!
反正感谢所有为此努力过的人。
顾莞松手,拍拍他,人越来越多了,她小声说:“我们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