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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会偷换概念,赫尔墨斯果然狡猾。

温黎究竟有没有在心里许愿,还是另一回事。但她在许愿之前所说的话,珀金不信赫尔墨斯一个字都没听见。

——除非他神力突然溃散,下一秒就要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而此刻赫尔墨斯还能有闲情逸致和他“闲谈”,那他倒是真佩服。

珀金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嗤。他不打算再多说,直接扣着少女的手腕转身:“我们走。”

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却挡住他的去路。

"这么着急做什么?"

宽大的袖摆摇曳,赫尔墨斯十分自然地撩起眼睫。他的视线越过珀金,扫向他身后的金发少女。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语气懒散,开口时依旧对着珀金,目光却没有再从少女脸上挪开。

"当时匆匆一面,我就发现,你的贴身女仆长得和我的未婚妻十分相像。"“你的喜好倒是很专一,这一次你身边的少女,也让我感觉有些眼熟。”

说到这里,赫尔墨斯似笑非笑地重新对上珀金的视线。

"或许,你也有这种感觉?"

珀金眉目阴沉,眸光幽邃,没有说话。对于这件事,他的确早有猜测。

温黎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他身边,在这一次之前就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所以,在试探出她和卡修斯之间可能存在的过往之后,珀金便特意在暴食之神的神土中安插了眼线人手。

但是收回的信息却明明白白地表示,温黎其实并没有去找卡修斯。那她去了哪里呢。珀金一早就觉得赫尔墨斯那个未婚妻,和温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但之前他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再加上她离他而去不知所踪,心神不宁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最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成了真实。

原来是同一个人啊。

也对。

她既然这么有本事,能掩盖人类气息不被他察觉,那换换别的气息又有什么难?

真有本事啊,做着他的贴身女仆的同时,还能和前世情人卡修斯幽会。

赫尔墨斯可不是什么看上去那样风度翩翩的绅士,他的未婚妻从未活到第二天,她却能平复赫尔墨斯对她的杀心。

哦对了,想起来了。泽维尔对她也很不一般,不是吗?

珀金简直气得想笑。他真想给曾经那个把她任命做贴身女仆的自己狠狠扇一耳光。

——他是疯了吗?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纯良甜蜜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样心机深沉的人。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哪怕是知晓她一切的小动作,知晓她对他说的话恐怕都没几句是真心的。可除了忍耐以外,珀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选择。

杀了她?

可笑,他下得了手吗?

赶她走,眼不见为净?

笑话,那不是便宜了别人?

但好在,看样子和他沦落到同样地步的人至少还有一个赫尔墨斯。他不是唯一那个上当受骗的。谁又比谁强多少?

——至少,她现在就以他贴身女仆的身份,在他的身边。

珀金倏地一笑:“比起这个

,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抬起手——正与少女的手腕交叠,不出预料地看见赫尔墨斯眼眸微沉。

赫尔墨斯应该是追着她出来的吧?那么多年了,这个连自己神殿都没去过的神明,可从来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到人界来。

珀金语调浮现起嘲弄:“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多了一条‘散步’的爱好。”

"适度的运动对于身体有好处。"

赫尔墨斯挑眉,没否认,“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向不好。但凑巧最近多了这个爱好,所以状态好了许多。"

他缓慢地说,“你说,我是不是该继续保持这个爱好?”

温黎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

赫尔墨斯和珀金的气场实在太强,平时和她相处时压抑着并没有表露出来。

然而这一刻,魔渊中的两名主神在人界狭路相逢,针锋相对。无形蔓延的火花和硝烟逸散开来,令旁人连插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但她现在必须得说点什么了。再不开口打断,她的底裤都要被扒光了。

他们都是她的好老公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火药味?既然遇上了,那么大家一起快乐地玩耍难道不好吗?

温黎酝酿了一下,正巧抓住他们都没有开口沉默的间隙。她刚打算开口,珀金却突然转过身,冷白手指摘下胸口的怀表链塞到她手里。

温黎狐疑地扬起脸。珀金正看着她,绿碧玺般的眸底压抑着暗涌,辨不清情绪。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不远处的小商铺:"你先去那边,随便买点什么。"

珀金的语气还算正常,甚至比起他和她初遇时不假辞色的言语来说,温黎竟然觉得还勉强算得上温柔。

她攥紧了掌心的怀表链,还是有点犹豫:“真的不需要我……”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吗?

她好歹是身处修罗场中心的万人迷乙游女主啊!珀金看着她,眸底情绪翻涌。

静默片刻,他倏地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边将眼睛别在衬衫领口处,一边抬起眼。

语气也重新染上熟悉的讥诮。“你少给我惹点麻烦,就是给我积德了。”

这个反应,温黎无端放心了一点。没生气。那就行。

/>可她还没说话,便听见赫尔墨斯磁性的声线响起。

"对美丽的女士这样刻薄地说话,可不是体贴的绅士该做的事。"

珀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善。

他语调阴沉:“我和我的贴身女仆怎么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色谷欠之神来管?”

“但我却并不想接受任何人对我的甜心不敬。”赫尔墨斯漫唇角笑意不变,可向来慵懒的眸光却逐渐变得锐利,寸步不让。

别打了别打了。

要打去练舞室打!

温黎瞥一眼珀金,他却并未看她,清晰的下颌线条此刻更是绷紧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危险而阴戾地锁定着对面。

她无奈,只得转过脸看向赫尔墨斯。出乎她意料的是,赫尔墨斯竟然正注视着她。

瑰丽的霞光落入他的眼眸,那双浅金色的瞳眸中光芒明昧,仿佛起落的潮汐,又似宁静的湖泊,令人不受控制地沉醉。

他看着她,就像是平日里那样再温和不过地一笑:“虽然厌恶他的语气,但我不得不赞成他的做法。"

语气里却蕴着很淡的不容置喙的强势,掌控感浑然天成。“我和傲慢之神有些话想说。”

温黎想了想,只好暂时离开。

她还是先躲了。

不是她不想看热闹,也不是她不勇敢。实在是神明之间的气势锋芒太盛,这场面她有点承受不起。

还是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吧。

两道视线不约而同地目视着少女穿过街道,来到小商铺前挑挑拣拣。

她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轻快,分明走过去时的脚步还略有些沉重,可就在接触到小商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时,整个人又重新变得明媚轻盈了起来。

就好像阴霾永远无法在她的身体里停留,只会被来来往往眼花缭乱的风景冲淡。

那么……她的感情呢?

也像是刚才那个小插曲一样,在她眼底短暂停驻,然后被无数个接下来出现的身影毫无滞涩地取代吗。

两位这世间最强大的神明相对而立,脑海中却十分默契地生出这同样一个念头。

下一瞬,他们便同时挪开视线。

四目相对,难以言喻的紧

绷气氛在他们之间这片方寸大小的空间里无声蔓延。少女离开了他们身边,先前那些故作和善的虚伪面具被瞬间撕裂。

毫无保留的属于神明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对方倾轧而去。

空气的温度都像是瞬间降低了几度。

在他们周围,欢声笑语在空气中传递,人们三三两两路过。

没有人意识到这里正发生着神明之间的沉默而阴戾的拉锯。

半晌,珀金主动打破诡异的沉默。

他眼神晦暗地盯着赫尔墨斯,嗓音冷意森寒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赫尔墨斯微笑:“比你想象中早一点。”

他一早就有了怀疑,只不过在今天得到了证实。

他的甜心整日在神宫中“闲逛”却找不见人,总不会是凭空消失了。偌大的魔渊,总有她要去的地方。

——泽维尔,总不会是她唯一的归处。

珀金看着赫尔墨斯唇角的笑意,只觉得这抹弧度格外刺眼令人厌烦。

"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虚伪面具吧。”他嗤之以鼻道,“她现在并不在这里,我也并不想看见你令人作呕的笑容。"

说到这里,珀金眸底覆上一层冰霜。

他冷笑一声:“我也没兴趣纠结你们之间的过往,但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赫尔墨斯辨不清意味地抬了下眉梢,不置可否:“理由是?”珀金碧眸微眯,声线冷冽。

"她是我的人,性情又单纯天真容易受人蒙骗,我有义务保护好她。"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唯独愿意承认她的身份,但我想总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在意吧。”他冷冷地说,“看你之前未婚妻的下场,我合理地推测并认为你对她来说,是很危险的对象。”

赫尔墨斯目光闲散地看着珀金。直到他最后一个尾音落地,才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不怒反笑。

"那么你呢?"

他扬起一边的唇角,慢条斯理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你花园里盛放的白玫瑰,到底是被什么作为养料滋养的。"

“而我曾经不断送入你神宫的女仆们,又究竟去了哪里。”珀金脸色一沉,眸底犹如石子落入沉潭,

骤然溅起无数暗涌。"她不一样。"

"她是我的贴身女仆,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珀金倏地笑了一下,"你也是见过的。"

他理了理搭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纯白色的衣料在霞光掩映下泛着莹润的色泽。

"你不够了解我们,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无聊的误解。"珀金垂下眼,“是我忘记了,你身边并没有贴身女仆,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

他轻轻用力抖了一下西装外套,“这件衣服。”指尖向上,抚过微敞的衣领,“还有这些,都是她亲手帮我穿上的。”

——虽然只是曾经。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赫尔墨斯的视线在珀金领口一扫而过,便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

“你说得对。”他勾着笑,语气带着点无所谓的慵懒道,“浅薄无知,有时的确会闹出一点令人啼笑皆非的误解。"

他骨感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神袍袖摆中探出来,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唇角。在那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伤口。

"太过沉溺于贴身女仆的服侍,很容易让你被短暂的假象蒙蔽,而忽视更多细节。"赫尔墨斯指腹微微用力,动作轻缓地掠过伤痕,然后悠然一笑。

"就像是……想必你也不知道这处伤口是从何而来。"

珀金盯着那一处细微的伤口。

它看起来不像是被利器或者神术划伤的,倒像是……因为一些不需明说的暖昧原因,在激烈的情绪之中不经意间受伤的。

会是什么样的接触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呢?那个和赫尔墨斯一同沉溺在这种情绪中的人,又是谁?

珀金的脸色一点点冷却下去。

赫尔墨斯身为魔渊四主神之一,即便因为太过随心所欲、滥用权柄而承受反噬,他的神力依旧毋庸置疑。

什么样的人能够在他这样隐私的位置留下这样的伤口?而他又将它像是勋章一般保留下来,而不去治愈。

珀金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再想下去。他为什么要顺着赫尔墨斯的心意进入他的圈套?

珀金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冷嘲。他嗤笑道:“那又怎样?”

"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任何东西,她也不例外。"

“夺走?”赫尔墨斯笑了一下,“不,我并不想夺走什么。”

"贴身女仆也好,未婚妻也好,都不过是个称谓罢了。"

赫尔墨斯抬眸,看向不远处立在小商铺前金发少女的背影。

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插曲,也忘记了几步之外的他们此刻正因为她而陷入争端。

晚风渐起,吹起一点她蓬松的裙摆。纯白色的蕾丝花边在她身侧划过优美的弧度,也被晚霞染上淡淡的明媚的色泽。

也正像是她本人,永远明艳得像是不会被任何阴霾笼罩。

她的一颗心那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此刻眼底看见的近在眼前的东西。也正因如此,才会引得旁人忍不住去探究、去想象。

如果在那颗心里只装得下他一个人,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黄昏渐渐下沉,绮丽的天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青黑色的夜色缓慢地蔓延过来,映着赫尔墨斯低垂的眼睫,那张深邃的脸看上去华丽又难辨情绪。

“她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陈述事实。

珀金:".…

尽管他一向看不惯赫尔墨斯这种“话不能说明白非要兜好几个圈子”的假优雅。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赫尔墨斯是对的。

珀金没再犹豫,转身便往金发少女的方向走。

"不过,珀金。"

人潮涌动,赫尔墨斯的声音在嘈杂的交谈声间被清冷的夜风送过来。"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

风吹过珀金提在手中的西装外套,燕尾摆在风中轻扬,拂过他身上失去了所有装饰的白衬衫。他眉梢微抬,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不屑一顾抬步便走。

"有本事的话,就试试看。"

他唇角扯起凉意,“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