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季珠的话难听，可带来的冲击感是实打实的，宋繁星被这一波复杂的情绪一冲，之前怎么都停不下来的颤抖到底是停了下来。

她的身体不再抖，取而代之是沉默。

好半天，宋繁星冷静下来，缓慢闷声道：“我们刚才离薛悬的距离很近，算是直接目击者，警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我们还得去警局做笔录。"

女警员等着康季珠的回应，结果半天没动静。

侧头一看，只见那白发青年问完了话就低头摆弄手机，根本没在听。宋繁星一阵无语，无语之后，又泛上无奈，自己消解了一下，忽地道：“谢谢。”

康季珠并不抬头，但接了这话：“谢什么?”

宋繁星：“车祸发生之前，幸好有你提醒。”

康季珠哼笑一声，并没有接受这份感谢："不必，这里头本也没有你。"

宋繁星是因为临时决定送康季珠一程才来了这边，如果不是因为康季珠，她应该会回家或者回警局，百分百不会走现在的路，自然也不会遇上车祸。

论起因果，确实如此。但宋繁星却从这话里听到了更多，一时之间，不由发怔。

车祸发生之前，康季珠就做出了预警。孕妇失血过多，眼见着就要一尸两命，同样是康季珠力挽狂澜。

之前，在莲花村，叶舟曾经说过康季珠是神，宋繁星没接这话，也不认同这话，可如今又是几次三番的验证，她的心终归无法保持平静。

宋繁星脑中的问题越来越多，便是快要开口提问之时，不远处的手术室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穿无菌服的医护人员，有些着急地高喊："陆瑶瑶的家属到了吗??"

陆瑶瑶就是刚才那孕妇的名字。

思绪被强行打断，女警员不由追问康季珠：“她和孩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康季珠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这话的意思可不怎么好，宋繁星头皮一麻，神经顿时绷紧：“什么意思?.…你们之前不是已经进行交换了吗?"

康季珠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更正道：“一手交钱，一手交物，才叫做交换。”宋繁星顿住。

在女警员怔然的目光中，白发青年随之淡淡道：“契约已经结了，

后事如何，与我无关。”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宋繁星尚在思索，一旁的楼梯上忽地冲上了一道身影。

男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大概二十六七，带着黑框眼镜，容貌稍显平凡。他的模样不容易吸引人，可浑身上下急得要死的一股子狂躁却非常显眼。

冷不丁一眼瞥见康季珠和宋繁星，男人稍微愣了愣。

但很快，他便转过头继续张望，等看到手术室门口的医护人员正在叫人，登时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呼一口气，一边擦汗一边火急火燎地跑过去。

“陆瑶瑶在这儿是吗!?对、对，我是家属!是，我是她老公，她还好吗?她没事吧!?”医护人员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

年轻男人不断点头，又问：“在这儿签字是吗?好，我签，她人在里头吗?我能看看她吗?”

按照规定和时间限制来说，其实不能。但因为患者再三要求，提早就打了招呼，医护人员叹了一口气，又确认一遍：“张长风?”

张长风道：“是我。”

医护人员催促：“那你快点，消毒换衣服再进，赶紧，真不能再耽搁了。”

一听说能见，张长风大喜过望，紧赶慢赶还没忘给医务人员鞠了一躬。等进里头换了衣服，更是三步并做两步，冲着陆瑶瑶奔了过去。

陆瑶瑶正在手术台上，双眼紧闭，实在没力气，听到动静，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睛，问：“长风?"

妻子面色惨白，和早上出门时候健康快乐的样子判若两人，张长风眼睛瞬间泛红，近乎胆战心惊：“我在呢，我来了!”

陆瑶瑶点头，声音难以想象地轻弱：“我生了。”

张长风不断点头：“我知道!”

陆瑶瑶：“你猜错了，是个男孩儿。”

张长风：“男孩儿也行，男孩女孩都行。”

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张长风何尝不想和妻子多说几句话，可生死关头，时间每分每秒都很珍贵，他强忍着焦虑，先安抚妻子：“瑶瑶，你先别说话了，先做手术。”

陆瑶瑶摇头，开口：“那张银行卡……”

张长风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瑶瑶：“我们买房子的卡。”

他们夫妻二人

入社会六七年，两个人一起工作，加上父母贴补的十几万，一共存了八十万元。本来今年打算趁着孩子诞生，狠下心来在H市付首付买房，可惜最近实在太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时候忽然提起这个，话题来得有些毫无边际。张长风正心生疑惑，又听陆瑶瑶着急交代：“你把它给康季珠，要快一点。”

进门到现在，陆瑶瑶说了好几句话，皆是模糊虚弱，可唯有这句，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