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灯的时候,车刚好停在路边的早餐车旁,烟雾袅袅,香气四溢。
叶一竹咽了咽口水,发出孱弱声音:“有点饿了。”
顾盛廷嫌弃偏过头,指示灯转绿,没有丝毫犹豫将车开走。
身后的人突然坐起来,背后一阵清凉,突然变得空落落:“又抽什么风。”
“我的手机和书包都还在二楼后座。”
恨得牙痒痒。
可想起还有任心。
不知道她离开后,包厢是什么情况。
她又沉默下去。
“我当大多点事……”
他还以为她在生气他没有停下来让她买早餐吃。
“书包里也没装书吧。”
她懒得理他,抻了一个懒腰。
明显感到车子的重心在后仰,他骂她:“想死别拉上我。”
她低笑一声,不以为意:“那你为什么替我打架?”
车子拐了个弯,已经可以看到一中对面的宿舍楼。
天光微亮,栏杆下里外两边分站着一对男女。
隔得有点远,叶一竹并不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一中最近在建设新的餐厅楼,每天都会有成批工人进进出出。
那个男生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但长相成熟,布满阴郁。女生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厌恶焦急的眼睛。她急得跺脚,压着声音低吼,却又左顾右盼,不断往后退。
叶一竹转过头,及时避开莫然张望过来的目光。
可车速突然慢了下来,开了半天都没有离开宿舍楼的区域。
她有些疑惑,伸头向前叫他:“你不知道我住哪儿吗?在前一个巷口,不是这儿。”
顾盛廷沉默片刻,突然加速。车子滚起街边的落叶尘埃,晨光雾霭里,叶一竹看到了大理石上滚烫的金色字体:
“第一中学”。
她早就感到倦怠,手撑着后座,目光无神地盯着街边闪过的光景。
脑海里却在回想刚才所见的一幕。
那个男人身上穿着的是建筑工人的工服。
天光破晓,一家家商铺的闸门卷帘被错落有致地打起来。鸣笛渐频,街边环卫扫刷着地面,嘀嘀唰唰,预示着新的一天。
叶一竹下车后,听到钥匙被拔下来的声响,不由得驻足回头看了眼。
顾盛廷漫不经心锁车,头也不抬:“我去高其他们那儿冲个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发笑:“我没问你啊。”
*
叶一竹的校服外套扔在二楼后座,眼看时间将近,她随手抓起一件运动服套在短袖外面,风风火火出门。
班里已经很热闹,可宁雪破天荒没在座位上。
叶一竹以为是自己一夜未眠产生了幻觉。
她的书包、校服被堆在书桌上,旁边还有一袋包子豆浆。
三步做两步走过去,她不可置信翻了两下,浓重的烟酒味扑面而来。
铃声叮铃铃响起,躁扰得如同在耳边拉响。许佳安大喊“安静”并提示课代表上去领读。
所有人蹿回座位,老老实实闭上嘴,叶一竹回神恍然,慢慢落座。
看着那堆东西,她伸手去摸尚有余温的包子,思量片刻,从包里掏出手机。
找到列表里那个已经跌到很下面的头像。
“你出来。”
等了五分钟,都没有回应。
她坐不住,刚站起来却迎面碰上张姐。
“干嘛去?”张姐脸色不太好,威风凛凛地警告她。
她垂在手边的手抓了抓裤脚,无言以对。
楼道传来一阵嬉笑,在朗朗读书声中格外刺耳,张姐没好气地扭头,谈笑戛然而止。
他的头发清爽利落,脸上的伤痕也几乎快被隐没,还换了件外套,十分精神。
高其讪讪摸了摸鼻子冲张姐傻笑,他却将目光投向别处,一脸不惧张狂。直到从四班路过,他都没有回应她眼神中的质疑、期盼、和寻求。
“叶一竹,把校服穿上。”
张姐的声音将她从一场荒唐大梦中拉回来。
波壮的念书声洋洋盈耳,可鼻端萦绕着刺鼻的气味,让她仿佛还置身于昨晚的酒色场。
*
第二节课下课,宁雪依旧没来。
叶一竹给她发的消息,打的电话也都没有回复。
去问方哲州,才知道她向张姐请了一天的假。至于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一个人顺着人流走下楼,广播里的进行曲重复催促,叶一竹始终拖着脚步,在热闹的人群里走得温吞。
暖和的阳光洒在身上,混合着香樟芬香微风终于不再是冷冽的。
路过高三的队列,站在队伍尾巴的李宇看到她身上的校服有些诧异,好笑叫住她:“这么臭的衣服你都敢穿,不怕别人问你干嘛去了?”
她倏忽停下脚步,觉得他撇开太多话题只聊这件外套有些诡异。
触及她眼底的恼厌还有一丝怀疑,他突然挑眉:“怎么样,我这服务够周到吧。”
“这是你拿回来的?”
脱口而出,她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一丝不可描述的震错。
“怕你没校服穿,挨一顿臭骂,宇哥我贴心不?”
身边不断有人拿八卦的眼神打量他们,叶一竹冷冷地盯着他,又越过人群看到林静。
李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她黑得像木炭的脸笑了笑,说:“听说昨晚都闹到警察局去了。”
“管好你的人。”
她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不想知道任心最后怎样了?”
心“咯噔”再度下坠,一直在隐隐发颤。
明知道他不敢也不会把任心怎么样,可说到底,昨晚她还是把任心一个人丢在了豺狼虎豹里。
而从昨晚到现在,她们两人都没有联系过。
下午放学,众人都在窃窃私语,插着耳机睡觉的叶一竹被吵得无法安心。
越来越激烈的语调钻进心窝,她一下子坐起来扯下耳机,起身往外走。
“真的吗,宁雪喜欢成博宇?成博宇不是有女朋友吗?”
“昨晚都在酒吧为他喝得烂醉如泥了,还能有假……”
七零八碎的言论让叶一竹再也迈不出脚步。
发现叶一竹又走回来,那几个人目光闪烁,立马散开。
叶一竹在班里没几个亲近的人,可谁都知道她和宁雪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
而此时,叶一竹也十分懊恼,为什么自己没多和几个人打交道。不然现在,她怎么连刨根究底的门路都摸不着。
茫然错愕中,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明明昨晚她和任心出去前,宁雪还专心的在和物理题斗争。而且她向来是家教良好的女孩,虽然偶尔叛逆,可连歌厅都鲜少光临。
还为了成博宇喝醉?这是什么狗屁狗血剧情。
“一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嘉宁和宁雪都是艺术生,两人平时有共同话题,走得也近。
朋友的朋友,一般也都会是朋友。
哪怕嘉宁一向不太敢靠近叶一竹,也无法理解宁雪这么明艳乐观的人怎么会和叶一竹成为好朋友。
通过嘉宁的只言片语,叶一竹缕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她不清楚的是,成博宇和秦倩为什么闹分手?宁雪又是怎么知道心情低落的成博宇在迪厅买醉?
更让她震惊的是,宁雪为了成博宇,居然敢去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而这些,都是从昨晚同样在现场的赵晓玫口中传出来的。
宁雪是艺术生,又是校级主持人,在一中算小有名望。
有关她的八卦,一传十,十传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