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把人抱到腿上亲吻,裴令容软绵绵地蜷在他怀里,并不挣扎。
这份顺从并非出于爱与信任,只是因为她认错了人,但此刻沉渊薄弱的道德感不足以让他愧疚,他只觉得庆幸。
在他所有的幻觉中都不曾出现过的、真正属于裴令容的气息和声音就被他捧在手里,沉渊在近乎沸腾的欲望中逐渐失控,本就过分缠人的拥抱被他越收越紧,几乎要握碎了裴令容的骨头。
裴令容在吻与吻的间隙艰难地伸出手,仿佛也想要回抱住他。沉渊低下头,让她可以环住自己的肩膀。她柔软的手指拂过他后脑的头发——裴令容在叫他的名字。
“我在,”沉渊哑着嗓子应她,声音几近颤抖,“茵茵,我……”
他有很多话要说,关于他们错过的几年时间,关于他此刻狂热的情绪,只是他没有机会再多说一个字,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裴令容双手撑在他腰腹大口喘气,几分钟之后才缓过来。
“你人都累成这样子了,还要干嘛呀,”她愤愤地捶了毫无意识的沉渊一拳,怒道,“快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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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渊醒了。
这一次他竟然不是因为灼人的头痛而醒来,睡眠似乎短暂地治愈了他的顽疾。沉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室内的窗帘没有阖上,他可以看见外面仍然漆黑一片——而且那两幅窗帘也还是柠檬黄色的。
所以昨天的经历并不是一场幻觉,他应该还在那栋不属于他的房子里。沉渊跨下床,试图寻找更真切的证据,而他需要的那个“证据”感知到他的举动,已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你睡了一天一夜,我都要以为你是昏迷了,”裴令容一面小声说话,一面转身关好房门,“你饿不饿?”
她递给他一杯热水,又说她应该带点吃的东西来,不过需要再等一会儿。
“等文太太休息了我就去拿。”裴令容解释。
沉渊不动声色,问她怎么了,为什么要躲开管家。
“——你还要骗我吗?我都知道了,”裴令容严肃道,“沉渊他一直在出差,根本就没回来过。”
她这话说得古怪,然而对方也能听懂。
谎言败露,靠坐在床头的那个“沉渊”并为因此感到无措,甚至还有余力向她一笑:“你和他联系过了吗?”
他的状态仿佛比昨天好了一点,笑起来也更像裴令容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可是你没有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是不是?”沉渊直视她,浅色的虹膜隐隐闪光,“你准备把我藏在这里,所以连管家也要瞒着。”
他径自得出了一个愉快的结论:“茵茵,我们好像在偷情一样。”
裴令容在愤怒中依然记得要压低声音:“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怕你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了!”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两个相同的人呢?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挠乱了自己的卷发,“我要怎么把你弄回去?”
沉渊选择性地接受了她的问题:“如果我不回去呢?”
“我的确也是沉渊,你应该已经验证过了,”他神色如常地向她给出了一个疯狂的提议,“我们之间也有很高的匹配度,而且现在的那个……未必很合你的心意吧?”
“我会比他听话得多,要不要试试看?”
裴令容呆坐着没有说话,沉渊按住椅子的两边扶手,弯下腰来看她。这是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他可以巧妙地把人圈在怀里。
“茵茵,快点决定,”他低声蛊惑,“那个人都知道了,等他回家就来不及了。”
裴令容稀里糊涂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不知道的……我什么也没跟他说,” 她答完突然发现自己在犯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可能和你做这种事的!”
沉渊闷闷地笑了几声才说:“因为你一点也不会撒谎,你有事瞒他,他一定看得出来。”
裴令容皱了皱眉毛,似乎并不同意。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每一次她出外勤带了礼物要给他,或者捣鼓新发明弄坏了家里的东西,裴令容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肯定瞒不过三秒钟,不过那时沉渊偶尔会配合她表演,并不说破。
沉渊没有再应,只是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一只炸了毛的椋鸟立刻从她背后窜出来,支着翅膀冲沉渊啾啾直叫。
裴令容手肘抵住他胸口,板着脸叫他走开。她那点力气当然撼动不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然而沉渊发现他不得不听从对方的指令。他如提线木偶一般向后退了两步,让裴令容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无礼冒犯招致了来自向导的惩罚,裴令容严肃地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往后走。
“回去躺好,不准动,也不准发出声音,”她并没有开口,而她的声音已径直灌输到他脑中,“我现在下楼去给你拿吃的。”
裴令容离开了房间,但她的威压犹在——那只小鸟停在床边的壁灯上,像一架毛绒绒的监视器。
沉渊被迫保持静止,在原地等她回来。对哨兵而言这样的精神操控应该是相当危险而痛苦的状态,奇妙的是此刻沉渊的感觉恰恰相反。
这位正在控制他的向导非常谨慎,她的精神力是流动的晚风,沉渊几乎在其中感到舒适,仿佛他只是暂时陷在软绵绵的风里,连骨头都酥软得要融化,所以才抬不起一根指头。
裴令容带着食物推开门,椋鸟已经卧在沉渊的脑袋上打瞌睡,见她回来立刻强打精神睁开眼睛。
“你一直在给我疏导,”沉渊转头看她,“累了吗?”
小鸟飞到她肩上,很快又消失在空气里。裴令容示意他抓紧时间吃饭,然而对方仍在试图和她对话。
他说:“茵茵,你不用这么做的。”
“你之前的情况太差了,你自己知道吗?”裴令容忍不住小声教育他,“我怎么能不管你?”
她这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她都要去管一管,或许在裴令容看来他就和一只受伤的流浪狗差不多。
另一个“沉渊”对她来说是什么呢?这间屋子明亮而活泼,处处都昭示着此间主人的幸福。显然裴令容是自愿留在那个人身边,而且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那个人是她信任的伴侣,唯一的爱人——他有一切他所渴望的身份。
裴令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看着他吃完了餐盘里的东西。之后她故技重施,要求对方在卧室里老实呆着,等她把残留的罪证拿下去收拾。
时间很晚了,管家已经去休息,室内也无人说话,只有裴令容手里的几个碗碟因为轻微的碰撞叮当作响。在极度安静之中他们都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由远及近的飞行器的轰鸣。
裴令容在原地僵住了,她惊恐地转过身去看半躺在床上的人,嘴张了半天才说:“……沉渊好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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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渊今天上午和她联系过一次,裴令容的确没有告诉他家里的异常情况,对方当时似乎也并未表现出什么疑心。
然而此刻裴令容趴在卧室的窗户边上往下看,正在往房子里面走的人也实在就是沉渊。
“会不会这个也是像你这样的?”她在压力之下开始胡思乱想,“难道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沉渊跑来找我?”
裴令容没空畅想下去,她手忙脚乱地冲出卧室,力求把人堵在房门外面。
沉渊到家时正看见她一路小跑,几乎从楼梯上滚下来。他伸手去接住她,裴令容勉强站稳,还要强装镇定地向他打招呼,顺便解释自己失常的行为:“我好想你啊!”
沉渊笑着拥抱她,又说我也很想你。
说完他状似无意地抬头向楼上扫了一眼,裴令容的心怦怦直跳,想不出还有什么拖延时间的办法。
她不动,沉渊就牵着裴令容往前走。他再开口时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闲聊:“老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提前回来?”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低头看着她,“你不告诉我,我会很担心。”
沉渊站在卧室门后的阴影处听他们对话。
因为觉得妻子在通讯中有所隐瞒就立刻丢下工作回家,这样病态的占有欲在对方说来只是“担心”,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如果是他站在那个位置上,一定也会做相同的事情。
他听到裴令容对此毫无察觉,已经坦率地认了错:“……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因为你还有工作要忙,我不想打扰你。”
“这事很离奇,不过没有什么危险,我以为我自己可以处理……至少应该能等到下周你回家再说。”
沉渊带着她踩在了楼梯上,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面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裴令容艰难道,“真的一模一样,所以他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好吗?”
她显然是仔细替对方考虑过,起初她想靠自己解决问题,以避免让他直面这样诡异的场景,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裴令容还在向那人做出保证,说她有能力控制局面,不管他看到什么都不用慌。
沉渊没有再听下去,他走出了卧室,站在下面的两个人都朝他的方向抬起头。
空气凝固了两秒,站在裴令容身边的那个男人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沉渊看到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踏过几级台阶,在裴令容身侧停住。
“茵茵,我该走了,”沉渊向她笑了一笑,“今天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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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容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往外看,有一个银白的光点拖着尾迹驶向了黑暗之中。
“他会去哪里啊?”她转过头问,“我还不晓得他是从哪来的。”
沉渊将手里的通讯器收起来,应道他也不清楚。
裴令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警惕起来:“你要对他做什么吗?”
“他和你没有差别,”她认真地强调,“你们就好像是同一个人!”
沉渊明白她的意思,她希望那个和他极度相似的男人可以安全离开。
于是沉渊答他知道了,裴令容显然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茵茵,”他转而问她,“刚才他为什么要谢你?”
裴令容顿了一会儿,回答她替那人疏导过几次。
沉渊若有所思:“只是疏导吗?”
“老婆,你现在对我很坏,”他叹息,“总是有事瞒着我,还有骗我。”
裴令容努力忍住了才没有说“你怎么发现的”,明明她才是能洞察人心的向导,却总是被沉渊一眼看透。
她自知理亏,又不敢讲他们究竟还做了些什么,只好把脑袋埋在沉渊背上,试图借此蒙混过关。
沉渊向来很喜欢她的主动亲近,见他不再追究刚才的问题,裴令容松了口气,也没有注意到他的通讯器在口袋里亮了一下。
那是刚才与他联系的人传来的回复,看着仿佛只是一串随机的数字,然而如果裴令容看一眼就会认出来这是军方用的代码,意思是目标已清除。
这是显而易见的——裴令容只有一个,得到她的人当然也只能有一个。
沉渊转过身,把藏在他背后的妻子抱起来,裴令容环住他的肩膀,问他在那边的工作要怎么办。
沉渊告诉她没事的,本来也不一定需要他在场。
裴令容点头说哦,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刚才我说想你不是骗你的。”
“是吗?”沉渊笑着低头,贴住她的脸颊蹭了蹭,“我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