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怎么样不諳世事,也该明瞭方才那巨大的声响是怎么回事,苏芯蔓弯腰下蹲,透过房门底下的缝隙去试图看瞧卧室里头澳底都在进行着甚么事情。
倏地。房门从里头被开啟。
苏芯蔓像做错事的孩子般立马道歉,扯住男人的裤脚,频频地说对不起。
「乖,芯蔓去看电视,等等叔叔带你去吃麦当劳喔。」
男人把苏芯蔓抱去客厅,之后进到厨房捣弄锅碗瓢盆。
苏芯蔓没有听话,确定男人已经没办法看见自己的动向时,赶紧跑进卧室。
苏沐沐蜷伏四肢瑟缩在床角,光洁姣好的脸蛋上已然多出不少瘀青,双手双足也布满了破皮跟瘀血结合的伤口,苏芯蔓吓着了,愣在原地瞠着眼珠说不了话。
好不容易回神过来,才爬上床,执握起苏沐沐的双手,带着哭音问,「妈妈,你怎么了?」
怎么了?
要怎么样去解释跟说明,苏芯蔓才会领略现在这些事情呢?
苏沐沐无助的流泪,摇摇头说没事,要苏芯蔓赶紧离开房间去客厅看电视。
最终那扇木门又被闔上,苏芯蔓听妈妈的话,乖顺的端坐在沙发中央直勾勾地盯着电视里的动画人物,不再胡乱跑动。
苏沐沐没有偷赌场的钱财,却无法证明自己的无辜,更不可能拿出钱去弥补赌场的财务漏洞,唯一的选择,苏沐沐只能想到逃。
于是趁着男人未归,连夜携着苏芯蔓逃跑,往后苏沐沐带着自己的女儿,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不曾在物质上亏待女儿,却没有办法再给他完好无损的爱跟照护,苏沐沐工作晚归,苏芯蔓不会等门,早早就安睡了,他藉着昏暗的小夜灯在无光的黑夜里描绘孩子的轮廓。
苏芯蔓患有太阳过敏症,非常少曝晒在日光之下,皮肤比自己还要白皙,脸蛋是小孩子才拥有的清爽圆润,多么娇贵的身子,多么可人的模样;越是静謐的深夜,越是看似无波的海面,藏有最汹涌狂躁的巨兽,苏沐沐望着女孩稚气幼嫩的脸庞,竟然忽闪过-要不是这孩子,我哪会这么落魄。
苏沐沐被无数的男人包养来包养去,他不愿意做烟花柳巷的小姐,于是去做相对而言对象单一的甜心女孩。
不出外工作,也无须拋头露面,避开被那个男人找上门的风险,其实苏沐沐大可以存钱一走了之,离开台湾就不用忧心自己的踪跡曝光,却被苏芯蔓拖住脚步,他没有办法放下这个孩子。
苟延残喘的时间长了,就无所谓接受忍耐,毕竟没有适应不来的苦楚。
「妈妈......邻居阿姨说,你是妓女,妓女是甚么意思,是真的吗?」
苏芯蔓掐着指腹,声若蚊蝇,问得小心翼翼。
苏芯蔓不甚明白词汇的意义,却隐约晓得并不是多好的意会。
苏沐沐始料未及,眼瞳中写满错愕,不知者无罪,可是最后那句"是真的吗"彷若一把重剑,将苏沐沐的灵魂钉入了黄土里,轻盈的灵体会随着剑身的重量,不断深陷,直至永不见天日。
他掀翻给苏芯蔓准备的晚饭,浑身不住的发颤,犹如黄花风铃木的花骨朵,他想说话,可唇齿之间开合的步骤悉数乱凌乱,断断续续。
「你、觉得我是妓女?」
妓女吗?他跟真正的妓女似乎相差不多,排队等待的间隔长,也改变不了苏沐沐的确是男人们眼中的鶯鶯燕燕之一。
「暑假开始,你就回你爸那儿吧。」
苏沐沐嗓子像被碎石子堆满般苍哑,苏芯蔓眼泪扑扑簌簌地抓住他的衣角,口中恳求的话模糊不清,房门碰-的一声将苏芯蔓拒在门外。
苏沐沐送走女儿的那天,望着他灵巧矮小的背影,揹着自己买给他的双胞胎公主书包,仿佛只是要送他去远足。
他的灵魂,此刻是真正的轻盈,没有甚么东西可以妨碍苏沐沐开展下一阶段人生,他甚至都不需要烦恼苏芯蔓是否能够到达目的地。
不乾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