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什么?」
「很多。」
孟睿往后一躺,整个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他整个人还是茫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走哪条路才是对的、应该的。
白沫的剖白打乱了他所有节奏,他原先计画好的事无法进行下去,他应该是要怪她的,平白无故给了他希望,莫名把他拉来这个世界陪她一起承担这个自欺欺人的谎言,但当孟睿对上她的眼,却一句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疼都来不及了,又怎么捨得骂她?
「我自从来到这里,一意孤行做了很多事,对她也好、对你们也罢,几乎都是以利己主义去做思考。我以为我会来到这里是个意外,是老天给的奇蹟,既然如此就不该浪费。」
孟睿一隻手放在左眼上,似乎有些挫败:「我羡慕她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也忌妒『孟睿』能一直待在白沫身边,所以我拿走一点应该是没关係的,我从他身边借走一点有白沫的回忆应该是无所谓的……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他沉痛地按了按眉心,心里涌上的烦闷感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跡象。
陈筌佑垂下头,正好错开孟睿的视线,自顾自接了下去:「但是却没想到根本没有『孟睿』,是吗。」
片刻,他又问:「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你想要追逐一个人的身影,却觉得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永远都遥不可及?」
陈筌佑回答得很快,几乎是不带犹豫:「有。」
孟睿把手放上来,看着他问:「林轩?」
陈筌佑不作声,就当是默认。
孟睿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陈筌佑沉淀了下心情,「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恐同?」
孟睿的表情有些复杂:「你没有说,但是书里有写。」
陈筌佑:「……哦。」
对喔。
陈筌佑继续往下说:「其实一开始知道自己性向时我很错愕,虽然年代已经相对开放,但毕竟还是少数群组,那时候没什么自信,成天战战兢兢担心被人发现,藏着掖着,像个傻逼。」
说着说着,竟是有些片段从脑子里鑽出来,硬生生从紧绷的嘴角里溢出几丝笑意。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上他,可能是狗血的一见钟情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反正就是喜欢了。然后我就发现,我早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了,我只怕他讨厌我。」
他也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撑过那段日子,但在记忆中那个人总是存在于他的世界,存在于他的心里,并在那拥有一隅专属于他的位置。
「喜欢就是世上最没道理的事,患得患失,他随便一个动作你都能在心里揣测出一千种意思,有时候状况糟点,那一千种里可能有一千种跟你有关──不好的那种有关。」
孟睿短促地笑了。
「反正结局不是好的吗,你们不是在一起了?」
陈筌佑一脸不可思议:「谁跟你说我们在一起了?」
孟睿挑眉:「你们没在一起?你俩不是同居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同居?啊算了,我们真没在一起,林轩自己有些问题,没那么快克服,但至少他也不会跟别人在一起,对我来说算是另一种安慰了吧。」
陈筌佑转了话锋:「当然再曲折也不会有你的曲折,你这已经达到另一种境界了,比不得比不得。」
「……」
我谢谢你了。
陈筌佑有股魔力,很多事情被他一说,倒没有原先那样烦闷了。他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似乎稍微挪了位,不再咄咄逼人,压得他喘不过气。
孟睿盯着他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如果你和林轩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陈筌佑连想都没想:「我不知道,我不是别人,你也不是别人。但如果是我,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我跟林轩是高中才认识的,说不定我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坚持,他也不会因为我去许什么狗屁愿望。」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林轩不像你那位一样,他对我没有那么深沉的感情。」
起初认识他,是觉得他和自己同病相怜,那份沉重复杂的喜欢没有归处。后来变得熟悉,是因为某种程度上意气相投,有时他觉得陈筌佑过分乐观,但更多时候,他觉得这个人似乎什么事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孑然一身承担后果,然后云淡风轻地揭过。
「是啊,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孟睿轻轻低喃。
我并没有你那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