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可知,朕心疼。”
良久之后,安方知才在侍从搀扶下重新站直了身子。
他深呼吸几次才稳定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我与大将军并不相熟,初见大将军是二十年前,那时陛下刚刚到长安不久,问谁可为北疆之将?大将军对陛下说,只能是铁流黎,唯有我铁流黎才行,当时我只觉得大将军你张扬,不够稳重,可陛下却说,是啊,北疆之地,怎么可能离得开你铁流黎?”
“大将军啊。”
安方知跪倒在地,又是痛哭失声:“北疆之地,怎么可能离得开你铁流黎啊?”
扶棺而立的武新宇,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距离瀚海城七百里外,黑武人南院长明城。
黑武南院大将军苏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飘雪,手里端着一杯酒,却良久没动,他只是站在那看着,似乎在看风景,似乎在看远方,可眼神里却有几分空洞。
“你们不该那么做。”
苏盖的声音稍稍有些沙哑:“我与他为敌三十五年,三十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我,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可前些日子你派人送来消息说铁流黎已死,我却丝毫也不觉得开心,反而有些悲伤。”
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那的辽杀狼。
“跪着吧,因为你还不懂得尊重自己的敌人。”
苏盖将杯子里的酒洒在窗外,像是泼洒出去一段过往。
“我与你们说过,他死了也不要折辱他的尸体,准备最好的条件保存,送至都城后陛下看过,也是要厚葬的,铁流黎死,对我黑武来说是好事也不算全是好事,可你若是折辱他的尸体,认为那样是一个胜利者应该做的事,真这么想我们已经输了……陛下为什么要看看铁流黎?是因为陛下是想亲眼确定他死了,只是确定他死了,而不是一种得意的心态,辽杀狼,你心境太差。”
苏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听闻,果布尔帖用草席把他尸体包裹随便找了个地方掩埋,还远离他部族营地,是他在害怕,哪怕是铁流黎死了他也在害怕,我还听闻,我下令运铁流黎尸体进都城,哲别派人刨开土坟的时候,铁镐还毁了铁流黎的尸体,身上带着一层碎土,用一辆破旧马车就运回来了。”
辽杀狼跪在那,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来,本来是要请战的,他亲弟弟哲别被杀。
“我要奉旨返回都城面见陛下,本想带你一起去,这次就算了吧,你留在边疆反省,什么时候明白你尊重铁流黎这样的敌人应该如尊敬自己的师长一样,你才算真的成熟,我也才能安心把更多军权交给你。”
苏盖往外走,护卫将大氅给他披上,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盖脚步一停。
“陛下说,南疆三年之内不可再有战事的旨意才下去,你和哲别就策划此事,纵然杀了铁流黎又如何?你应该知道宁帝李承唐现在正缺一个鼓舞士气的理由,铁流黎一死,宁人积累数年,这股怨恨不会散反而会更浓,怨恨化杀气,到时候宁人会有多凶狠几年后你会明白的……原本若三五年无战事,黑武上下一心,那时候国库丰盈,而我们兵精粮足,宁人一月之内若无大胜必然气馁,我们抓住机会便会有反攻之势,而你,给了宁人一个永远不会气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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