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短暂却漫长的沉默。
也是第一次看见那双总是狡黠的眼眸僵直而失神地发愣。
只是,又像是错觉,那些失常在尹若阳眨眼的剎那便消散无踪,他又回到了以往的他,勾起坏笑拉开钢琴椅,他双手抱胸地坐了下来,「那丫头跟你说的?」
彷彿只是件小事,他坦荡地默认了。我以为他会回避,抑或否认,没想到却是这种反应,我不禁迟疑,这种摸不出情绪的状态更令人不安,彷彿能在其中听见很淡很淡的寒意。
「啊……嗯。」我犹豫地应了声。
提出来的瞬间我就有点后悔了,也不晓得自己为何非要问出口,就是很本能地问了,又或是下意识地希望这并不是真的,掺着一丝难解的心痛。
——音乐家,他曾梦想当个音乐家,但……
梁语瑶的话语在脑海中縈绕不去。
「所以?」尹若阳偏了偏头冷哼了声,他分明笑着,我却觉得此刻的他浑身带刺,「我们什么时候成了这般关心彼此私事的关係了?」
玩味却锐利的质疑击刺而来,虽然理性上知道这话说得没错,以我们现在的关係,确实没有为对方感到遗憾或难过的理由,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语,还是让我禁不住地难过了,哪怕我们之间的距离本该如此。
「就当是你救了我的谢礼。」我抿了抿唇,赌气似地开了口,「我就不能关心你一回?」
他轻笑了声,似乎觉得这个回答荒谬得有趣,「听好了,我救你是衡量了情势所需,一切都脱不开算计与利益——别自作多情,懂?」
坦白而无情,却是妥妥的事实。从不晓得听到一件本来就明白的事实会是如此令人胸闷,我矛盾而不由自主地笑了,脑袋就像被人扎了根针地麻了起来,肯定惹他生气了吧?这时应该说些什么?该怎么把话自然地接下去?我试图不让自己的目光闪烁,眨了眨有些想哭却又发涩的眼——
「我……」
「作为『准』曖昧对象,这样说是不是过分了点?」
话才刚起头,紧绷的情绪却随着他的一句话瞬间就散了,他像是在忍笑地抿了抿唇,有些无辜又得逞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突然……
「吓到了?」他向后靠上钢琴,眼底净是笑意,「我不是说过?让人为难最有趣了。」
……这人真的是魔鬼。
我突然觉得自己既荒谬又可笑,却也打从心底松了口气,他掌握气氛跟人心这点跟云雁真有几分相似。
不过,反过来想,不论他是否在意,是不是已经可以把它当作玩笑的手段,我都不该如此随便地提起这种事情,失去听力对谁而言都是噩梦,对于一个梦想成为音乐家的人来说,更是连梦都作不成地残酷——
「对不起,再怎么样我都不该如此草率地提起这件事。」
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个躬。
「你是在抱歉?」他语调微微上扬,「低着头我『听』不见?」
啊……我恍然惊觉地抬起了头,对上他笑得弯起的眼。
平时的他表现得实在太过自然,就算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我还是下意识地把他当作一般人对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