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您好,我是黄宇森,我想请问??」黄宇森胀红着脸,忽然又觉得有些愚蠢,决定试他一试,「我想请问,我在美国唸书的女朋友,她的名字是什么?」
橡皮擦缓缓浮起,移动到大方框里头,沾了一下「ㄓ」,又滑到「ㄤ」停了三秒,才往「ㄨ」滑去。
「张??文??筑??」黄宇森一字一字地随之唸出,脸上逐渐失去血色,他从未向新朋友们提过女友的姓名,女友本人也是使用暱称、英文名字在社群网站活动。
林鸿华轻轻摇头,眼中警告意味浓厚,黄宇森心中渐生畏惧,不敢再多做试探。
「那、那么,爱神邱比特,我想请问,我女友一个礼拜没跟我视讯了,她说在准备考试,是真的吗?」
橡皮擦移到「否」的圆圈上,黄宇森像腹部重重挨了一拳似地驼起背。
「那、那??她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他悲痛地说出自己最大的恐惧,回想起过去种种甜蜜,如今都像糖衣化去的药片一般,嚐来苦涩。
橡皮擦浮起,在「是」与「否」的圆圈中间来回盘旋。
「爱神的意思是,目前她对你的情感处在爱与不爱之间。」林鸿华补充说明。
黄宇森重新燃起希望,忙道:「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重新建立我们的感情?」
橡皮擦移动到注音区,拼出了「ㄈㄟ」。
「飞??要我飞去美国啊??」身为零收入的高二米虫,黄宇森叹了口气,「我会努力考美国大学的,请问爱神,能不能帮我加持,让我女友不要??太快爱上别人?」
请求加持,是沉新明指导的招式,「可以」则是爱神此刻的回答。
「我问完了,谢谢爱神。」
黄宇森放开手指起身,却觉得有股湿黏感攀了上来,沿着指节、手背一路延伸,跨过手腕、手肘、肩头,再从胸壁扩散到全身,就连心脏的跳动似乎也黏滞了起来。
「请问爱神,下一个想接受谁的问事?」
林鸿华的声音将黄宇森拉回神,爱神选了垒球队的男生,黄宇森出去喊他,并陪沉新明等着。
「还顺利吧?」沉新明向他搭话。
「还行??只是觉得??」黄宇森看着自己的指头,「不,没事。」
「爱神邱比特!」垒球男的声音从遮雨棚下方传来,他嗓门很大,似乎生怕别人听不见,「您之前帮我追到了女朋友,但她劈腿了,可以让她回心转意吗?」
眾人相看无言,因为意外听见他人的秘密而尷尬,反而垒球男本人最不害臊。
从他接下来的问题,眾人推断爱神的答案是「不行」。
「那么,可以帮我狠狠修理她吗?」垒球男朗声说着,语调像在解释比赛规则一样平稳。
「这是什么可怕的要求??」齐昌浩皱起秀气的眉,感觉到身旁的刘依蓓瑟了瑟,「你会怕吗?要不要先回去?」
刘依蓓苍白着脸,轻轻摇头,「只是??有点冷??」
「穿我的外套吧。」
齐昌浩走向扔在遮雨棚旁的书包堆,翻出摺叠整齐的西装外套,正好和离开遮雨棚的垒球男打了个照面,垒球男则意气风发地叫了比较高的康辅女。
两名康辅女对视一眼,挽着手一起走进遮雨棚。齐昌浩与她俩擦身而过,沉默地将外套披在刘依蓓身上。
「喂??你说,爱神难道答应他了吗?」也许是垒球男的嗓门太大,黄宇森一阵心惊肉跳。
「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沉新明下意识向垒球男的反方向挪了两步,「办不到的事,爱神会拒绝,如果没拒绝的话??」
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人再开口,只有垒球男戴上耳机、低声哼歌的声音,那一头染金的刺短发,在夜色里显得特别精神。
眾人在沉默中轮流进出遮雨棚,齐昌浩是最后一个被点名的,其他人即使问完事,也还是留在外头,等着进行将爱神请回的步骤。
但齐昌浩问事完毕,却出来转告眾人,林鸿华说他自己请回爱神即可,要大家先离开。唯林鸿华马首是瞻的一票人,便乖乖地背起书包走人。
「我有点担心他。」齐昌浩走了几步又回头,只能看见遮雨棚,林鸿华的身影被堆叠的砂石挡住了,「他刚才说要大家先走的表情,十分凝重。」
「不用管他,你太善良了,总爱帮别人操心。」刘依蓓眼中充盈柔情,「他啊,可能是想一个人跟爱神聊聊吧。」
「聊聊?」
「嗯,寄居在这里的爱神,是阿华无意中发现的,他花了很多时间,才能顺利地把爱神请出来跟大家沟通,整件事也才有今天的规模。」
「我倒忘了,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很要好吧?」
刘依蓓脸部一热,「你不要误会!我跟他只是??」
「这么说,你是相信的囉?这些鬼神之事?」齐昌浩认真地瞅着刘依蓓。
「嗯??他爸是道士,跟我爸拜把,两家人很常来往??毕竟从小耳濡目染,我也不会说完全不相信??那你呢?现在相信了吗?」
齐昌浩耸耸肩,「的确有些超自然力量,是不该铁齿否认的。」
「那??你刚刚问了??」
前方传来一阵惊呼,打断了刘依蓓的问题,只见黄宇森一会儿蹦蹦跳跳地欢呼,一会儿用力摇晃沉新明的肩膀,「我、我女朋友!传讯息来了!她问我有没有空视讯!喔对!我得回家去连wifi!」
「也许爱神邱比特,真的灵验。」齐昌浩露出温文的笑容,双颊轻轻陷出酒窝。
刘依蓓觉得那对酒窝就像黑洞、像流沙,将她吸入一片平静的美好之中。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此刻别去追问齐昌浩问事的内容,只要恣意享受两人的独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