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瑾叹口气,“我总觉得,在这之外,还有些别的答案的。”
“林瑾,你要知道,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嗯。”
她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她其实不太擅长和身边的这个男人说话,因她总觉得他在烦她,话不敢说多,也不敢说深,就怕他觉得她很恼人厌烦,一不高兴就把她丢在了这里。
可有些在心里不明白的事,除了问他之外,她想不到别的解决途径。
“行了,睡吧。”陆为说道。
沉重夜幕下一顶温暖的帐篷成为了两人暂时容身之地,在柴火的爆裂声中,宁静的梦取代了混乱的思绪。
一夜过去。
两人睡得早,醒得也早。林瑾是在陆为的穿衣声中惊醒的,她梦见了哥哥,睁开眼看见了陆为。
“还早,你还能睡一会儿。”陆为撂下一句话,就出了帐篷。
他来到冰面上收昨晚放下去的网,这次放网的时间长,每张网上都挂满了大小不一的鱼儿。手掌大小的小鱼他就扔回了湖里,只留下大的一批。
他把一半的鱼冻到了昨天冻着的方块上,一半装在麻袋里,带回了车上。
冰湖里捞出来的鱼也是冷冰冰的,在麻袋里哗啦啦地跳动了一会儿,就被岸上的寒冷冻得僵硬,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小半个麻袋里都是硬邦邦的鱼,能够他和林瑾吃不少了。
他看着麻袋里的乌黑一片,嘴角刚提了提,闻见里头的腥味,忽然想起了昨天林瑾问他的那句话。
鱼和藏羚羊,哪个更珍贵?
昨天他没有听懂她的疑问,此时此刻,看着密密麻麻的冻鱼,一下子听懂了她那句话里的言下之意。
躺在他麻袋里的冻鱼,和昨天堆成了尸山的藏羚羊,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他舔舔后槽牙。这小丫头,还真给他问住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他瞧着吃糌粑的林瑾,时隔一夜给了她回答。
“一张藏羚羊皮,在可可西里被卖出去,可以卖到五百元。”陆为缓缓地说道,“美金,不是人民币。”
林瑾啃着糌粑抬起眼眸,听他讲。
“卖到格尔木,能卖到两千美金。格尔木的人再运到尼泊尔、印度的边境,可以卖到五千美金。从印度卖到欧洲去,品质好的,能卖到五万美金以上一张。一层层的人靠着羊子发了财,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盗猎者跑到可可西里来。四毛钱一斤的鱼是吃不完的,但五万美金的羊子,就快被打完了。藏羚羊是这片土地的灵魂,羊子没了,可可西里也就没了。”
他说自己没读过多少书,林瑾却觉得,他最后的这句话很有诗意。
藏羚羊是可可西里的灵魂。所以,他守护的是可可西里的灵魂。
他一扬下巴:“你是大学生,你应该听得懂的。”
林瑾点点头:“我明白了。”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把东西都收拾了。陆为给车里加满了油,吉普车换了方向,离开了楚玛尔河流域向着西北而去。
闪闪泛着红光的楚玛尔河越离越远,最终化作了细细长长的一道线,藏在了视野的尽头。
林瑾扭头望去,远方的昆仑山依稀可见。山鹰翱翔于天地间,比人更自由。
阳光越来越强烈,温度也逐渐升高。
车轮子下的冻土在太阳的照射下缓速地融化,车行的颠簸愈加厉害。
林瑾昨夜睡得不好,今天上了车就有些犯困,眼睛眯起来没什么精神。
“林瑾。”
陆为一声叫唤,把她完全拉回了清醒。
“看那里。”他伸手指向车的右前方,那里的一条低洼小河流边,有一小群动物正在饮水。
林瑾立刻摇下了窗户,朝着那边眺望。
聚集在那里的动物与羊类似,土灰色的毛色里,白屁股和黑尾巴格外明显。巴掌大的脸蛋在水面上饮水,大大小小的交错着,既悠闲又可爱。
尽管陆为的车停得很远,但仔细看,还是能将它们尽收眼底。
“那些都是藏羚羊。”
那里既有大肚子的母羊,也有刚刚出生的小羊,跟在母亲身边。通体灰白的母羊在河溪中低头饮水,小羊羔子抬头吮吸着乳汁。
领头的公羊有着高贵而纯黑的细长羊角,站在羊群的正中。
它抬起头,与不远处车里的林瑾相对视。
林瑾的手放在了车把手上,陆为刚想叫住她,她却快了一步,已经开了门。
公羊猛地跳了一步,随即飞速地向着河对岸奔逃而去。它本就是头羊,惊惶地逃走后,那群羊儿都跟着它飞奔逃离。
它们怕人,如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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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现实中,藏羚羊在产羔季公母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