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听着院子里郑十小姐刻意哭出来的哭声,又看了看内室端坐着梳妆纹丝不动的许姝,不由摇头,十小姐这是哭给谁看呢?
十小姐以为她这一哭就能博取四夫人的同情,能叫夫人对她生出怜爱来,却忘了九小姐同样也能听见,本是十小姐自己唐突,让九小姐受了委屈,可九小姐都还没说什么,十小姐便已经先哭闹上了,九小姐就是再有什么不满也不好说出口了,不然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九小姐得理不饶人了。且十小姐这么一哭,满院子不明事理的人只怕还要以为是九小姐仗着嫡出的身份欺负了十小姐,少不得要议论九小姐的不是,十小姐可谓是占尽了人心,九小姐受了委屈不说,还要落个恶名,这事儿明面上看着是十小姐占了上风,实则却是她落了下乘。
四夫人如今正是把九小姐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哪里看得九小姐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十小姐这么一番抢白,可是要叫九小姐的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了,四夫人心疼九小姐都还来不及,自然只会恼怒十小姐的不识大体,哪还会理会旁人怎么说。即便真有人不会看脸色说到四夫人面前来了,四夫人也不是泥捏的菩萨,会由着那起子长舌的颠倒黑白,必要杀一儆百,给九小姐立威,看日后谁敢对九小姐不敬。
且十小姐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传了出去,旁人便会觉得是四夫人接回了亲生女儿,便对往日疼爱的膝下庶女不假辞色了,是为不慈,十小姐这么做置四夫人于何地?
十小姐此举可是彻头彻尾的不合时宜呐!
果然,郑四夫人蹙着眉头,听着郑十小姐的哭声渐渐远了,半晌才松开眉头,对已经重新梳好了发髻的许姝含笑道,“你这一头青丝如瀑,看的我真是好生羡慕,我年轻的时候最爱飞天髻,现在却是梳不了了!”上了年纪,头发不知不觉中便掉的差不多了,即便是郑四夫人保养有道,却依旧阻止不了时光流逝的步伐,岁月在她身上一点点留下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痕迹。
许姝却不爱飞天髻那等复杂繁重的发髻,偏爱简洁的发髻,比如现在银芝给她梳的这个十字髻她就很满意,“飞天髻华丽高雅,我也喜欢,只是身量矮,衬不起,甚是觉得可惜!”
许姝这话不动声色的把郑四夫人夸了一把,郑四夫人笑的眉眼弯弯,“你这嘴真是比抹了蜜还甜!刚刚我在屋子里听见了画眉的声音,我可是许久没有看到她对人这么客气过了!”
画眉长的俊俏,模样在郑家的婢女里头是数一数二的,又是老太君身边的一等丫头,谁都要巴结奉承着她,时日久了,画眉的气性自然就高了,眼界也高了,莫说下人姨娘之流的她不看在眼里,便是平日里不得宠的庶出少爷小姐,她都是不拿正眼瞧的,今儿却对许姝这个才回府的九小姐这么客气,可见是被许姝哄开心了。
许姝笑道,“我一见她她便跟我说她是‘打小就在老太君身边伺候的’,特意强调是打小就伺候的了,想来她是喜欢听好听的了,便夸了她两句!”
“这倒是句实话,可不是就爱听一声悦耳的!上回银铃一个不小心直呼了她的名字,转头银铃的娘就莫名其妙的被免了差事,为着这事儿,银铃不忿了许久!”郑四夫人说着看了眼银铃,银铃果然露出了愤然的神色。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句话是很有实际意义的,若是她今天果真顺着画眉的话叫了她的名字,转头倒霉的就该是她许姝了,虽然即便得罪了画眉,画眉也不能将她怎样,但到底不耐烦去应付,况且眼下这郑十小姐也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