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枝枝假模假样提着小行李箱,在父母的祝福语和红包提示音里,溜之大吉。
小区门口孟侦接住哈欠连天的人,调好座椅,问她吃早餐没,她已经打着细细的鼾声入眠。
到酒店已经是上午九点,他拍醒柳枝枝,提着她的包箱,两人登记后入住房间。
“孟老板,我上午想睡觉,下午过生日,和你在房间呆着,哪里都不去,可以吗?”
昨晚计划有变,孟侦打算今天上午带她去周边的古镇上逛逛,中午给小寿星过生日,下午休息一下,晚上看海看星星吃烧烤。
计划千变万化事小,他总觉得柳枝枝今天这个精气神儿不太对,又询问一番。
柳枝枝一头倒进床笫,抬着唇齿不清的哈欠音,“我就是这段时间上班累着了,想偷个懒。”
工作时间的弹性和随机性太大,现在一周六天,她有两天能准点下班都算奇迹。
孟侦帮她脱鞋,“那你好好休息,我出门拿点儿东西。很快回来。”
“是礼物吗?”她揉揉眼。
孟侦笑笑,“就是拿点儿东西。”
“那我不要了,你能陪我睡觉吗?”
看着小小一团从床边挪动,孟侦无奈眨眼,“柳枝枝....”
卡在嘴边的话逆方向退到胃里,他倒吸一口凉气,微启口抿两下门牙,摇头深笑。
一上午时间飞逝,双开门棕色大冰箱怀里,裹着一只脸色绯红的小兔子。
她啜泣时,冰箱跟着她胸前两团大滚圆摇摇晃晃。
戴着耳机的缘故,孟侦感受到身体起伏,连忙摘掉耳机查看情况。
睡梦里的柳枝枝额头密布一层虚汗,眼尾挂着泪花,呼吸节奏紊乱。
貌似在做什么噩梦,她两条黑眉紧蹙,葱段白指攥着被子一角,一直叽叽歪歪。
正要拍醒她时,孟侦腹部迎来狠狠一脚。
紧接着,柳枝枝睁眼,神情呆滞,嘴鼻同启深深喘息。
四目相对,她察觉到什么,慌乱地抬腕,擦擦朦胧迷乱的眼睛,猛眨眼皮,咬着模糊的鼾声,嘴皮颤抖,“我是不是踢到你了?”
说多少次了,一直不听。
孟侦声音冷冷,“你今天不开心。”
柳枝枝瞳孔一震一缩,继续揉眼皮,“我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吓得你起这么多汗。”他伸指,用小拇指指节的外缘,细细划过柳枝枝浸满湿汗的额头。
汗珠集结成几滴透明色水珠,沿着孟侦的指节滑至小鱼际,最后晕染到他宽大的掌心。
而他本人,薄而利的眸眶里两道寒光逼着柳枝枝,在空气里迸射出他正在遏制的恼意。
柳枝枝脸色微微黠淡,声音吓得降低,“你怎么看我睡觉啊?”
他哂笑道,“男朋友看女朋友睡觉,不是很正常?你浑身上下哪片儿地方我没看过?”
一句极其下流的挑逗,听起来近乎是孟侦咬牙切齿,以一种万分冰冷且疏离的口吻呼出,嘴角像勾着两柄锐刀,直直剜着她的心肺。
再听不出来那就是真傻!
柳枝枝侧额,眺望落地窗外泛着金光的蓝色大海。
幽蓝的海水随漩涡翻涌,像一架压肉机器,挤着波光粼粼的浪条冲向沙滩,?取着柳枝枝身上仅剩不多的气血。
午时阳光晃映得她眼睛生疼,她微挪身子,背光而坐,把后背交由普照万物的太阳。
孟侦也探身,盘腿坐她对面,“说吧,我听着。”
铺天盖地的记忆,弹跳在柳枝枝自白状的文档之上。
她呆愣愣的,不知从何说起,指尖晃抖,无力地去握孟侦那只盛放着烈红玫瑰的左掌。
不料孟侦先一步反握住她,十指相扣,语气也跟着变柔几分,“别怕。枝枝,你得告诉我,我才知道,才能解决,是不是这个理?”
说这话时,他削薄的双眼皮生理性地弹跳,眸底透着股不安和无措。同时另一只微凉的大掌稳稳裹住柳枝枝的掌骨,粉白色小手被他这对棕色大掌严丝合缝遮挡。
柳枝枝感到,孟侦在朝她递送一种底色为安心的、可以倚仗的、坚实的底气。
对啊,她和孟老板是一体的。
柳枝枝哇一声破嗓大哭,无助感和自责感跟着汩汩而来,“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不该背着你跟李一航相亲,也不该从一开始就委屈你,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父母。”
一股脑倾覆的结果就是恐惧,柳枝枝仰面而泣,泄得喉咙眼儿干疼,低头用最后一只手压在孟侦包裹她的掌骨之上,“我爱你,真的....很....很爱很爱,很爱你......”
“我没办法了,好累....”
她哭断音节,吸口气垂着脖子继续忏悔,“我也不能对不起爸妈,我好失败啊......”
头颅突然被一个硬物顶起来,柳枝枝抬眼,下巴便落在孟侦右侧肩头。
像在深海里抓住一根浮木,柳枝枝攒着扭螺丝的劲儿,侧头钉在他肩上。
纯郁的松木香味沁鼻,她又深吸两口,坦白上次的事情,“孟老板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没跟李一航约会,就只是吃饭,然后给他买了一堆包子。今天的相亲我暂时糊弄过去了,我下次再想办法。真的对不起......”
石头落地,血压凸起。
听着她气竭声嘶的歉疚,孟侦心口沉闷,头脑风暴快速过筛。掌骨被湿汗小手拽着,指甲刺入他的骨肉。
孟侦就想问问,她是不是下一步就要说他们不该谈恋爱,不该在一起了。
还有,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点儿芝麻劲儿,他想擒她不费吹灰之力。
肩头抖抖栗栗,孟侦甩走柳枝枝最外层那只手,驹光过隙般折臂抱住她后背,用同她十指相扣那只手的几根手指,捉住她被甩开的手,拉到他脖子上挂着。
孟侦略略叹息,拧着眉心轻轻企口,“没事儿了枝枝,我不生气,咱去吃蛋糕,好不好?”
小姑娘哭声顿住,而后又抽抽泣泣,幽咽道,“还能吃吗?”
“能!”孟侦细抚她后脑勺,“就是给你吃的。”
打算回去再细问事由,他哄好柳枝枝,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眼睛肿成两颗红提子,柳枝枝正拿冰块敷眼睛,死活不要出门。
昨晚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孟侦叫送餐服务,点了两份意面套餐。
“孟老板,蛋糕什么时候到啊?”柳枝枝卷着意面,不忘操心正事儿。
“店员正在路上。”
“那我去化个妆。”说完她捞着化妆包去卫生间。
吃几口又撂在那里,孟侦摊手,捞起她吃剩的半份意面,快速解决。
好歹是25岁,柳枝枝从过年那会儿挑选战袍。原本以为会白天和孟老板过,晚上和父母过,她甚至准备了两套衣服,买了一堆漂亮的发夹。
春天热了,她把偏长的刘海分成中分,转两个髻,搞成公主半扎发。
换好香槟色法式连衣长裙,登上白色粗跟公主鞋,柳枝枝开始涂脂抹粉。
蛋糕到了半个小时,她还没选好口红颜色。
旁边孟侦叼着烟走进来,催促道,“你不涂也行。”
去年冬天他生日时,弄得柳枝枝浑身都是奶油,非吃抹干净,一身红印子足足十来天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