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的娘亲可是下嫁。
即便如此,还是敌不过人性。
“姨姨,我晓得的。”她道。
她从看着父亲为了外头的腌臜人同母亲争吵的那一日开始,就晓得了。
男.女之间不能什么都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人性是最为经不起考验的了。
她将自己缝的糖袋递给杨氏身边的丫鬟,让她好生收起来,又道:“姨姨下次吃药时若是难以下咽,就吃些甜甜嘴。”
病中的人总是容易多愁善感一些,杨氏强自压下心中的难过,点头道:“好。”
三人正说着话,厚厚的毡帘被掀起,蒋氏从外头一头钻进来。
蒋氏转头看着三人的眼睛俱是红通通的,心下叹口气,夸张地笑道:“怎么了,娘这是知道我要过来,开心得要哭了?”
杨氏见她精怪,破涕为笑:“是是是,心下挂着你呢。”
严暮自兀自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递给嫂嫂:“是挂着嫂嫂呢,昨日试了花神礼服,我觉得有些需要改改,连夜画出来了。听闻嫂嫂舅家有从御绣坊中退下的绣娘,不若帮我看看能不能做?”
蒋氏接过图纸,只扫了一眼,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这是你自己画的?”蒋氏正色道。
蒋氏因家中的熏陶,对于衣衫也有有些了解,严暮自这图纸画工绝非一日之功,且十分有灵气。
严暮自颔首。
“太子殿下真是有福气。”蒋氏由衷道。
杨氏听着她们几人叽叽喳喳讨论花神礼服与妆容的事情,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在旁边听着,时不时也插几句。
可是到底是病中,很快精神不济起来。
蒋氏耳聪目明,看着自己婆母撑着脑袋快要在美人榻上睡着了,摆摆手打断温舒的说话声,对二人招招手,无声道:“出来。”
几人走到廊下,蒋氏看着又开始纷纷而下的雪,缩缩脖子:“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又转头去对严暮自道:“你的想法很好,我现在就回娘家去问问舅父。不过先说好啊,不能打包票全部能成,你有些点子太新颖了,我舅父家虽然确实有御绣坊退下的老绣娘,可你听……老绣娘,还要多沟通着来改衣才行。”
蒋氏能帮忙,严暮自已经是很高兴,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连连称是。
温舒也跟着去拍自己嫂嫂的马屁:“嫂嫂最好了,我那不成器的兄长能有嫂嫂这样人美又心善的妻子,真是三生有幸。”
蒋氏含笑朝温舒后面看去,没说话。
温舒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求生的欲.望告诉她马上就要躲。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耳朵被温琢轻轻揪住。
“谁是你不成器的兄长?”温琢凉凉说。
温舒其实也没多疼,面上做出快要疼死的怪样:“哎哟哎哟,嫂嫂救我。”
蒋氏承了她说自己人美又心善的情,笑着过去将温琢的手拿下。
温舒一经逃脱,赶紧跑到严暮自的身侧,扯住她的手以求庇护。
“严姐姐,你的身子还要好好养养,手好凉呀。”温舒捏捏她的指头道。
严暮自还未答话,一道温和清朗的男声从她背后响起。
“某这里有手炉,娘子要么?”
严暮自回首,对上一双温润清澈的瞳。
“杜郎君。不……”
拒绝的话未出口,她的手中已经被强塞了一个手炉,杜英眨眼:“新的,放心。”顿了顿,这才向着温琢夫妇点头,“廷卓,五殿下已经在书房之中等候了。”
闻言,严暮自也识趣告辞:“兄长、嫂嫂,你们先忙,我也回去了。”
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怕是等会子雪下得大了,路上还要耽搁一些时日,可不能让赵玉白等。
“我送严姐姐到门口!”温舒自告奋勇,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
严暮自捏捏她的衣服:“穿得这么少,在暖房中还好,出去要着凉的。我穿得厚,反而不碍事。”
她跟几人颔首示意,戴着兜帽走入径中。
杜英披风之下的手中居然攥着一把黄皮油纸伞,撑开之后,长腿一跨,走到严暮自身侧。
严暮自讶异地往上看了一眼往自己头顶倾斜的伞,目光才落到郎君俊逸的侧脸上:“杜郎君不必送了,有手炉已经十分感谢了。”
杜英扬眉:“顺路。”
二人背影郎君挺拔瘦削,娘子婀娜曼妙,一蓬大伞挡住雪落纷纷的侵扰。
蒋氏目瞪口呆看着二人背影消失在拐角,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向温琢,发现她的夫君也是同样目瞪口呆。
这……杜首辅又是什么情况?
*
严暮自也不是矫情的人,更何况赵玉不在这里,她更不必装模作样,欣然接受杜英撑伞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