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路上两边支上了不少朝食摊子,食物蒸腾起的热气吸引人们驻足,声音嚷嚷,人流攘攘。
严暮自放下车帘隔绝了外头的烟火气,收回目光,看向坐在车厢另一侧端正持礼的傅允文,轻声道:“傅表兄用了朝食没有?”
傅允文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夹棉襕衫,听见她关心自己,唇角忍不住往上扬:“已是用过了,姑母昨晚让我今早来接你,我早早便起了。”
严暮自知道杨氏这是害怕柳氏不放人,这才让傅允文来接自己的。
不过今早倒是出奇地顺利,不知道是柳夏昨晚摔得重,柳氏那边无暇出手还是另有后招,今早连东院那边的人都没见到,她便顺利出门了。
若是常人,肯定会因为傅允文早起来接自己多少心下有些动容,奈何严暮自确实是一贯早起的。
她可是背后下了好多功夫,才能在外人面前维持她毫不费力就轻松貌美的形象。
所以对于傅允文这种行为并没有十分动容。
啥啊,要是能只早起,不用搞这一出又一出的,她会背地里笑死好吗?
严暮自熟练地憋了一口气,眼眸之中就泛起了层层水意,貌似十分动容,声音恰到好处地柔软易碎:“多谢傅表兄了……啊!”
刚才还正常行驶的马车突然失控了,马匹受了惊,扬着前蹄往后嘶叫。
严暮自猝不及防被一下重重甩到车壁之上,刚才还控制良好的温柔嗓音一时没控制住,被撞出了原型。
幸好傅允文那厮比她还要不扛事,早就被撞得七荤八素,根本没空注意到她的声音。
严暮自咬牙,她就知道,今早东院那边这么反常,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让她顺利出门。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杨柳戏不仅能纤身曼妙,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现在她的情况反而要比傅允文好上一些。
如果傅允文不在跟前还好,她掀了帘子跳车就好了,然而他近在咫尺,她也只好继续维持着自己弱不禁风的设定。
严暮自抓住车厢内一边的把手,岿然不动看着外面被疯马惊到的众人,岿然不动。
待傅允文缓了过来,这才松了一点子手劲,开始配合现在的情势摇晃起来。
“傅表兄,我们不会有事吧?”严暮自泪水似坠不坠,贝齿咬着朱唇,借着晃动撞进了傅允文的怀里。
傅允文刚才还有些晕乎,待看见美人泪水涟涟,强迫着自己稳住心神,揽住怀中的温香软玉,咬牙坚定道:“严妹妹别担心,就算是我摔死,也要保住你安然无恙。”
严暮自在怀里愣了一瞬,还没回话间,外头又是一阵马蹄声响。
一时间人声马嘶混成一片,比刚才还要吵嚷,但不知为何,疯马却突然停了下来,车厢停止了晃动。
气喘吁吁的朱果红着眼眶掀开帘子:“娘子,娘子,你没事吧,呜呜呜呜呜……”
傅允文拍拍怀中的严暮自,对她闻言道:“放心吧,我有事都不会让你家娘子出事。”他又抬头看向制住疯马的那人,遥遥点头,“多谢崔郎君。”
严暮自从傅允文的怀中探出头,只见刚才还失去理智作乱的疯马此时乖顺地被那一身红衣的郎君骑坐在上头,他遥遥看过来时,也掩不住他眉眼放肆卓然的英俊。
她也遥遥对他道谢:“多谢贵人。”
赵玉抿着唇,不置可否。
严暮自见他不应声,只觉得这人性格如此,也不多加攀附。
她低头看见傅允文的青山之上染上了些许血迹,立时惊出热泪:“傅表兄,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傅允文看着那道再晚些包扎就要好了的血痕,温和地笑着,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来包扎。
赵玉紧紧盯住那边包扎的二人,攥住刚才控马时被笼头狠狠扎入的血洞,给自己点了止血的穴位,翻身下马。
严暮自只觉得脖颈一凉,回头再看时,刚才马上的红衣郎君早就一骑绝尘,不见踪影。
翠圆指着雪地上斑斑拖出好远触目惊心的血迹,低声对严暮自道:“娘子,刚才那位制住疯马的上京贵人好似也受伤了,比傅家郎君还要重些。”
作者有话说:
凌官:我来救你了,老婆
傅表兄:不用担心,我会出手
凌官: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是吧???
媏媏:→_→我的美德之一,绝不攀附权贵
凌官:这太子不做也罢
第9章 九场梦
碍于傅允文还在,严暮自并未吱声搭话,仍旧是一副被吓坏的可怜样。
她钗环凌乱,鲜红欲滴的娇唇衬得小脸愈发似雪凝白,眸光翦水,如蕴含万千委屈水意,令人看了就心生怜意。
“傅表兄,今日是我连累你了。”
淡淡一句话,就将方才的惊心动魄囊括带过。
既没有说谁的不好,也没有陈述自己的境遇,他并没有去看严暮自那张雨打娇花的脸,下意识低下了头去看她那被划破的袖口。
傅允文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他听姑母说,她那个继母所生的弟弟也是极为蛮横,也是,这样下狠手的继母,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儿郎?
继母面慈心狠,教出她那骄恶的继姐和蛮横的继弟,她又这般善良娇弱。幼失所恃,她肯定只能一个人默默含泪,不舍回击,这些年她在家中一定十分不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