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抬起手来,接过从自己发髻上落下的一片桃花瓣,又把它轻轻扬到了窗前,垂目而笑:“不过徒劳罢了。”
乔鹊心里酸酸涩涩,不知道说什么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公平……”
“公平?”小桃看向他,眸子里只剩下历尽沧桑后的淡然,“是啊……什么叫公平呢?芸娘悬壶济世七世,救了多少人,怕是十个骨窟都填不满。如今不过是取回了一点,又怎么了。我化形于世千年之久,从未做过一件好事,但他们不过见过我几面,就说我是从山妖手中救人的圣女。何其可笑。”
乔鹊摇了摇头,神情逐渐认真起来:“不是这么算的。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地府转生系统里转一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国法律到现在还没有追溯轮回的相关条例,你若是要这么算,对普通人更是不公平的。”
……说到底,次元壁太厚,信息不对等,就是容易产生误会和悲剧。
小桃被他突然的正经逗笑了:“小公子真是有趣。”
“随便吧……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她轻轻把碎发拢到耳后,“若不是我非要寻找转世,与她相伴多年,她的魂体就不会染上妖气,也不会在乱葬岗受怨气影响,变成如今的样子。房家一念之差,折辱一个女孩,哪里知道她会转身回来灭了他家满门,直到现在,还怨气不灭呢?这里面因果报应,环环相扣,谁又能三言两语,说得清呢。”
乔鹊的思绪跟着小桃的话飞了很远,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唯一没有沉浸在故事里的大约只有江鹭池,他低下头思索起来。
秦时,或者说是秦家,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命理师……命理……
他突然站起身,眼神如利刃一般看向小桃:“不对。你隐瞒了什么?一个凡人,而且是功德累世的凡人,运势只会走高,不可能突然遭遇这样的横祸,更不可能这么轻易成鬼。”
乔鹊闻言,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可心姐,我记得那时候……你好像说过……芸娘,她功德和罪业同时缠身?”
赵可心的眼眶还红着,这时候才想起来:“对,没错。那个女孩,功德和罪业居然没有抵消,十分奇怪。”
江鹭池的目光有些诧异,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饶是他,也慢慢变了脸色。
乔鹊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小桃姑娘,你说你时日无多……你一直在消耗自己的妖力,供给芸娘?”
那一瞬间,小桃脸上闪过那么一丝嘲讽,她沉默了会儿,才摇了摇头:“千年了,我和芸娘,早就已经难以区分了。”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掌心平缓的纹路,不知想到了什么,“我总是在不断跟人诉说芸娘的故事,其实,她最初的相貌,我却已经记不起来了。”
闻言,乔鹊立刻想到圣女像的样子,喃喃道:“怪不得……在这个世界里,你执着地让芸娘受众人香火,但那个圣女像,长得却与你自己一模一样?”
“与我自己一模一样?”小桃怔怔地重复着他的话,“是了……是了,到头来,我便是她,她便是我。我们的命早就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如今,她只能一直一直虚弱下去,等到哪一天,骨窟中的怨气反噬,我再也压不住的时候……”
她抬起头,淡淡看向江鹭池:“还要劳烦异管委,看在秦家的面子上,将我的妖丹与芸娘的尸骨合葬。”
“秦家……”乔鹊皱了皱眉,觉得心里忽然抓住了什么,仔细想想,却始终不得要领,他张嘴还要再问,突然间,耳朵里又捕捉到了一声尖锐的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