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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丫鬟坐在树下喝水休憩,轻声交谈。丫鬟问着些什么,她静静听着,时不时说上几句。

她未施脂粉,不戴钗环,然而我却觉得她通身高贵,说不出的灵动淡然。之后的千年里,我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女子,有的倾国倾城颠覆朝野,有的秀外慧中巾帼不让须眉,但在我心中,竟没有一个及得上她当时的出尘相貌。

她说的话,有大部分我听不懂,只觉得她连声音也格外悦耳,比山林间最出色的鸟儿都要动听许多。

我就这么懵懵懂懂地听着,听着。

时间过去了太久,许多细节已然模糊,只记得她最后起身,摸了摸我的树干,眼露不忍,叹息道:“好好一棵桃树,怎么害了虫。”

随后从药箱中拿出了些药粉,撒在了我的根系附近。

接着,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她带着那个小丫鬟,慢慢走远,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了。

我想,我之于它,大抵只是生命里最最微不足道的一颗尘埃,甚至连路边的风景都算不上,可能走出了这片林子,她就再也不会记得,曾在一片荒山里,为一棵普普通通的桃树,驱过虫害。

但是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了心。

她是我的机缘。

不知是不是那些药粉起了作用,原本逐渐枯竭的生命里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到我的枝干愈发粗壮有力,抽出一个个嫩绿色的枝芽,细密的根系向下不断延伸,深深扎进土壤里,每到花季,枝头怒放的花骨朵一年比一年紧密、旺盛。

山中无日月,日子又这么慢慢地滑了过去。

一晃眼,已是百年了。

我见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越来越多路过的人称赞我如云一般的花冠,他们站在树下的时候,我总会轻轻地落一场花瓣雨,希望他们能多停留一会,为我带来她的消息。

然而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只记得她的名字里,有一个“芸”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终于化成了人形。

环顾四周,我一片茫然,只觉得天大地大,不知该去哪里,该如何修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到她,然后……

然后先感谢她当年的一药之恩,接着,我便也不知道了。

我飘零一人,不会说话,恰逢战乱年代,到处都有死人,我扒死人身上的衣服穿,喝山里的溪水,懵懵懂懂地跟着流民涌进周围的城镇,学着他们在富人家门前乞讨,夜晚睡在冰凉粗糙的墙角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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