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谌又问:“五域之内还有什么别的大事?”
下属有些迟疑:“近来外间都在传一件事,只不过……”
裴谌:“说来听听。”
下属道:“五大花楼加上中州醉月楼,联手大张旗鼓地选什么五域第一公子……在五域境内到处架设留影阵和几丈高的大水镜,据说要让全五域的百姓都能从头到尾观摩,一人一票投选出真正的五域男花魁。盛名在外的无双公子柳素卿也要参选……”
裴谌脸色越来越差:“我让你查的是正事,这是正事?”
下属忙磕头请罪:“属下无能,只是听外间都在谈论此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裴谌手已按在了剑柄上,到底还是收了回来,上次祁夜杀光了他手下的二十八宿高手,如今得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还有什么别的事?”他道,“想想清楚。”
那下属从袖中取出一封柬帖:“还有一事,虽在五域之外,但也算大事。北溟的战事大局已定,皇廷易主,皇帝死于阵中,皇后又被囚入海牢,叛军将领将于两旬后举行登基大典,给各大宗门和世家都送了柬帖。”
裴谌闻言接过柬帖,拆开看了看,勾起嘴角:“一个见不得光的邪魔外道,还想做一方之主,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这几天全家甲流,精神不太好,没存下多少稿子,病好了尽量更快点
第120章
祁夜熵回了趟罗浮后, 便道别了汤元门众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北溟。
和叛军将领议完事回到寝殿,不一会儿有银尾侍从来禀, 道鲛后恳请见他一面。
祁夜熵面无表情:“告诉她, 若是想为谁求情,不必白费力气。”
那侍从有些为难:“她说……事关陛下看重之人……”
祁夜熵蹙了蹙眉, 还是起身向殿外走去。
渊牢中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仿佛连光到了这里都会被吞没。
祁夜熵在入口顿住脚步, 屏退侍从, 独自一人提着灯向最深处走去。
所有成年金尾皇族都被关押在这里, 一间间囚室沿着狭窄逼仄的过道一字排开。祁夜熵提着灯不紧不慢地走过, 两旁不时传来“哗啦啦”的铁链声,还有人从铁栏中伸出手来拽他的衣袍。
“邪种,天杀的邪种!”一个头发花白、蓬头垢面的老妪癫狂地咒骂着, “天降灾殃,天降灾殃啊——我说不该留下你这孽种,他们不信,他们不信……”
祁夜熵乜了她一眼,认出了这是他亲祖母。他记事早, 两三岁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他记得那时候老祖母常常把他抱在膝上, 给他讲那先金尾祖先的传说。曾经慈祥又坚毅的面容和如今扭曲癫狂的模样重叠在一起,像个古怪的噩梦。
他笑了笑, 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每个囚室里关着的都是他的亲族, 或多或少与他有些关联, 他们用各种恶毒的话诅咒他这个混进他们高贵种族里的邪魔。
祁夜熵置若罔闻, 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囚室里的人一身染血的白衣,裙裾下的金尾在昏暗灯光里熠熠生辉,昭示着她纯粹高贵的血统。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那个孕育了他的女人,眉眼和他极其相似,憔悴和落魄无损于她的美丽,她的容颜还和他记忆中一般无二。
“你终于还是来了。”鲛后露出个浅淡的笑容,似乎颇为欣慰,苍白的脸庞好像一片褪色的花瓣。
但是那双与祁夜熵相似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唯有一片空洞,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我多久没见过你了?”鲛后端详着他,“是十三年还是十四年?你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有些像。”
祁夜熵平静道:“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鲛后:“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如今你父皇已经付出了性命的代价,我也命不久矣,其他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都杀了?”
“与你无关。”祁夜熵道。
鲛后木然地点点头,似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她真正关心的人和事。
“听说你要成婚了?”鲛后道。
祁夜熵沉默以对。
“真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鲛后笑了笑。
“你看不到。”祁夜熵道。
鲛后双手撑地,往铁栏杆挪动了点,忽然粲然一笑:“其实你刚出生不久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正常孩子。”
她指了指他黑沉沉的眼睛:“你这双眼睛,根本就是怪物的眼睛。你不会笑,也从来不哭,不管别人怎么疼爱你,你都毫无反应。”
她都声音渐渐提高:“其实我早知道你是个怪物,只是自欺欺人,骗自己说你长大些就会好……我真后悔没有尽早杀了你,在你觉醒血脉之前杀了你,这样你就不能害死我夫君和我真正的孩子,也不能贻害阖族,你这邪物!”
她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握拳,用力捶打栏杆:“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祁夜熵看着女人的双眼被仇恨填满,手砸出了血,脸上仍旧没有一丝波澜,漠然道:“真可惜。”
鲛后颓然垂下手,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像是燃烧剩下的灰堆,只是静静地淌着泪。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祁夜熵道。
“我只求你一件事,”鲛后冷冷道,“待我死后,把我和陛下、太子葬在一起。”
祁夜熵只是一哂。
鲛后道:“我也曾真心实意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即便你从小异于常人,即便你成了祁夜……但我知道你这样的怪物不懂得什么是恩情,所以我和你做个交易。你知道我母族是大巫,我的血脉虽已稀薄,也可以用这条命换取一线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