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卿点头。
中途借宿在途中的村落中,涟卿其实睡不着。
二哥方才欲言又止,她没有戳破。
如果禁军是回京的,这种秘密押解,恐怕是去大理寺。
大理寺是关押和审讯要犯的地方。
淮阳郡王府偏安一隅,封地所属之事不会有什么能的惊动天子的,也从未被被旁人觊觎过;如果这次是将爹娘和大哥押解回京的,淮阳郡王府恐怕被牵涉到了某些要事里。
而且是和天子有关的大事中……
涟卿似揣了一块沉石一般,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有担心是假的,没有慌乱也是假的。
只有不惊慌和不害怕,是做给二哥看的。
忽然间,家中遭逢变故,肩上的担子全都落在二哥身上。
在变故面前,终日嘻嘻哈哈的二哥眼下也眸间黯沉颜色,涟卿尽量不把担心写在脸上。
一路要躲避禁军的搜捕,还要避开周围人的耳目,涟卿扮作男子模样,有时是马车,有时是牛车,有时要跟着涟恒和桑瑞等人走很远,也要躲很远。
涟卿是指尖和掌心都有被划破的地方,也有手臂没留神被利器划了一条好长的口子,涟恒给她上药的时候,声音里都是嘶哑,“阿卿,都是二哥没照顾好你,二哥……”
涟卿愣住,“二哥?”
似是这些时日一直压抑在心里的东西忽然爆发,涟恒攥紧掌心,低头道,“阿卿,禁军应当是回京的,爹娘应当是被押解回京的,但是一直查不到出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淮阳郡王府出了什么事,这次很棘手,阿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涟恒指尖插入发间,几日都没有剃过胡须,也接连几夜没有合过眼,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处,复杂而无处。
“二哥。”涟卿轻声。
“阿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涟恒眼中氤氲,“我就是在想,如果是爹娘或者大哥在会怎么办?”
涟恒再次攥紧掌心,指尖咯咯作响着。
涟卿掰开他的手。
双手遮掩下,是眼底的猩红,鼻尖也红透。
涟卿低声道,“你需要睡一觉,涟恒,你熬不住的……”
涟恒看她,“我睡不着。”
“睡不着解决问题吗?”涟卿问他。
涟恒愣住。
“你先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日,许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二哥,今日不只是你,就算换成是爹娘,是大哥,他们也会一筹莫展,不用自责。”涟卿伸手,用手怕给他擦拭眼角。
“阿卿……”
“我在。”
……
涟卿看着窝在角落处睡着的涟恒,一直看了很久。
从前的二哥阳光肆意,而眼下,全部的担子都压在他自己身上,夜里也时常惊醒,然后整个人都睡不着。
他们从淮阳到这里的一路,其实早就知晓,是回京的一路。
二哥是怕她担心,所以并未告诉她。
临近京中,还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二哥一筹莫展,也几日几夜没阖眼,因为不敢睡,也睡不着,其实已经困乏到极致。
二月初春,春寒料峭。
从正月到眼下,已经月余两月,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确切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更希望,一觉醒来,发现是个梦,冗长,真实,而又永远不会再想起的梦……
*
翌日醒来,“阿卿,阿卿~”
涟卿才想起她昨晚守着二哥,靠着一侧坐着坐着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眼下,是被二哥推醒的。而且二哥一脸兴奋,不仅连胡须剃了,眉间都是喜色。
涟卿的瞌睡忽然间醒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二哥这幅模样了,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涟恒朝她笑起来,明显阳光活泼了许多,“果然听你的没错,我睡了一觉之后,之前困惑很久的事情真的迎刃而解。阿卿!我想到哪个地方能打听到消息了!”
“哪个地方?”涟卿也目露喜色。
“兵部侍郎邵泽志,邵老大人。”涟恒喜形于色,“温漫是大哥的未婚妻,邵老大人是温漫的外祖父,此事与温家,与邵家,都休戚相关。邵老大人虽然在兵部任职,但或许朝中同大哥相关的事,邵老大人是上心的,大哥毕竟是他外孙女的未婚夫,而且,以前见邵老大人的时候,邵老大人就很喜欢大哥。这次淮阳郡王府的事,说不定邵老大人知晓其中厉害关系,就算兵部并不知悉,但以邵老大人在朝中人脉关系,应当能打听一二,总比眼下像无头苍蝇乱撞一样来得好,阿卿,眼下离京中只有一日半路程,我想去邵府一趟。”
涟卿笑着点头。
不管如何,好像忽然有了方向,而且,二哥也明显比早前的要好。
“那我们是眼下就动身去京中吗?”涟卿问起。
涟恒顿了顿,温声道,“阿卿,你别去,二哥同桑瑞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