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口中的旁人应当不是旁人,而是,她自己……
涟卿莫名如此想。
“天子是不容易做,每一件事都要取舍。会得到很多东西,但也会失去很多东西。可于朕而言,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天子看着她,涟卿忽然想,这番话,天子许是只同她一人说过。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天子笑了笑,“回去吧。”
涟卿听出一语双关。
是让她离开殿中,也是让她安心回淮阳的意思……
涟卿恭敬起身,朝着天子行跪拜大礼。
天子看着她,嘴角清浅笑意。
临到离开的时候,涟卿又转身,朝着天子笑了笑,“姑母。”
天子莞尔。
涟卿再次笑了笑,然后拎起裙摆出了殿中。
屏风后,天子嘴角再次牵了牵,看着涟卿的身影,脑海中想起的都是从前的自己……
从殿中出来,涟卿如释重负。
天子,其实同她想象的不一样,怎么说呢,既有天子威严,也有女子的温婉,还有,长辈的理解与护短……
日后未必会再见天子了,但是,即便再见,她也不会再担心或害怕。
这一趟入京,天子和上君,都是很好的人。
……
收起思绪,涟卿见二哥也在思忖。
储君之位,早前他们三人入京的时候,没人想过要做。所以大哥是不是爹娘亲生的儿子,其实并不重要。
爹娘说是,那就是,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但如果眼下,天子属意大哥做储君,那情况就截然不同。
如果大哥不是宗亲之后,是欺君大罪。
此事关乎皇室血脉,即便淮阳郡王这一脉是偏远,也确实是宗亲之后,但如果大哥不姓涟,那就是……
涟卿见一惯嘻嘻哈哈的二哥,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白芷书院是临近诸国最有名的学府,二哥能去白芷书院,心思又哪里会差?
只是平日里习惯了二哥嘻嘻哈哈的模样,眼下忽然见到这样的二哥,涟卿一时有些不习惯……
涟卿知晓他心中担心,遂也宽慰,“如果大哥并无意愿做储君,天子应当也不会勉强。”
涟恒皱眉,“不是大哥想不想做储君,如果被人推上风口浪尖,大哥连选都没得选。”
涟卿看他。
涟恒越渐拢眉,“这件事不对,从一开始就不对。国中宗亲子弟是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但只有我们淮阳郡王府来了三个人,你,我,大哥都来了。早前还不觉得,但从昨日大哥说天子留他在京中说话开始,我就觉得不应当,不是说天子留大哥单独说话不对,而是一开始,就不对,有人有意将淮阳郡王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涟恒说完,又忽然问起,“阿卿,在京中的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人找过你,或是你单独见过谁,谁同你说过特别的话?”
涟卿想了想,摇头,“没有,我在京中就见了卓逸和卓妍,他们兄妹两人刚好回京。之前在淮阳,关系就近,所以回京的时候正好见过面,但是平远王府应当没什么吧。”
涟卿说完,又忽然想到当日在宫中,见到上君……
她对上君的印象很好,温尔儒雅,同他说话,让人如沐春风。
如果按二哥说的,是从一开始……
那不应当是上君。
涟卿还是同二哥说起,“我唤天子姑母那日,晌午过后我不是没回殿中吗?我去了浮云亭那处看书,碰到过上君。我那时以为上君是宫中的侍书官,温和尔雅,又喜静,所以寻了安静之处看书。那时候正好聊到书册,说了很久的话……但那是抵京之后的事,之前没见过上君。”
涟恒还是忧心,“我先修书给爹娘,这几日,还是警醒些,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都尽量谨慎。”
涟卿颔首,“嗯。”
旁的宗亲之后陆续离开了京中,涟恒和涟卿在京中等了涟宋两三日。
这两三日涟宋都在出入宫中,但也同涟恒和涟卿说起,天子见她,问了不少淮阳郡王府的事。
封地里所辖之事,确实大抵都是涟宋在替淮阳郡王照看,这两三日,除了涟宋外,还有另外两三个宗亲之后,都是些封地在偏远之地,平日里很少入京的宗亲子弟。
“天子在,上君在,魏相和几位朝臣在,但问的都是封地之事,同储君之事无关。应当是对这些封地不熟悉,趁着这些封地的宗亲子弟都在,所以问得细致。至于旁的,再没提起过,然后告诉我可以离京了。”
离京的路上涟宋同涟恒和涟卿说起。
涟宋说得轻松,听完后,兄妹两人眉间微舒,涟卿笑道,“大哥,你不知道这两日二哥担心死了。”
涟恒托腮叹道,“吓死我了,我还阴谋论,觉得谁在背后把淮阳郡王府推上了风口浪尖。”
涟恒唏嘘。
涟宋笑道,“哪有那么多事?但总算告一段落,早些回家中,爹娘肯定想你们了,正月就离京,眼下都七月下旬了,中秋也赶不上回淮阳,就我们三个在路上,等到家中就九月初了。”
涟宋说完,涟恒笑道,“我有一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