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他同她一处,那就是好的……
涟卿收起思绪,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册子上,专注而认真着。
陈修远抬眸看了看她,嘴角微微牵出意思笑意,没有扰她。
两人看着各自手中的奏折和册子的时候,殿中一直很安静,翰林院的两个编纂也在处理着手中的事务,没怎么出声,涟卿认真起来额时候,也心无旁骛。
时间过得很快,瓶子入内奉茶一次,柯度也至,“殿下,吏部徐老大人同贺之同大人来了。”
应当是吏部之事。
“宣。”涟卿放下手中奏折,眼下还做不到一心二用,同时处理两件政事,互不干扰。
徐老大人与贺之同是因为吏部秋调之事来的,今日早朝上提了秋调之事,而后又至政事堂,同魏相商议过,眼下,才又来思齐殿这处,呈递给东宫。
“殿下,魏相与老臣商议,这次大理寺主审定远侯谋逆一案,与永昌侯,宜安郡王府祸乱朝纲一案之后,朝中定有大量空缺,国子监斟试和科举的新人暂时顶替不上,正好借秋调的机会,扩大名额,将各地官员中适合之人破格提升,提前引入京中,取消春调。而后的国子监斟试可适当放松,增加名额,科考也提前逐次提前两月,将春闱提前至正月末,逐次补充。此事早前有过先例,魏相之意,可试之。”徐老大人说完。
涟卿下意识看向陈修远。
陈修远朝她颔首,意思是,可按自己的想法与徐老大人探讨即可。
涟卿亦不敢冒失,“徐老大人,虽然秋调之事我一直同吏部一道,多少都清楚,但如果秋调扩大范围,取消春调,又将春闱提前,此事在朝中可有风险?我知晓得不多,还请老大人赐教。”
徐老大人拱手,“回殿下,此事确实是有风险,秋调扩大,取消春调,提前春闱,是可解燃眉之急,但殿下可以看到,等春闱结束之后,有很长一段调动的空缺,这是不稳定的因素,也是潜在风险,要有对应的措施规避。”
“什么措施?”涟卿又问。
徐老大人看向一侧的贺之同,贺之同会意,详细阐述。
涟卿与魏相要看得不同,但魏相会看细则,时间进度,但重要之事的决策还要到她这处。
陈修远早前教过她,上位者,看风险,看损失,看可能存在的不利之处,看能否承担后果。
起初的时候,她自己就能判断的事情少,要借住旁人和她说起,分析,所以有些慢,但涟卿也问得仔细,没有怕旁人看出她不懂,也不会不懂装懂,反倒能问到点子处,对方能流利应答的,大都胸有成竹,如果开始支吾,就是这处可能有纰漏,她就越问多些。
没有纰漏更好,无非是刚开始的时候,多问了继续,她也了解得更多些;若是有纰漏,对方也能仔细回去复核。
刚开始时,贺之同还游刃有余,再后来,贺之同被她问得有些头大,是徐老大人亲自解惑,涟卿有知晓不少新的东西,但也看得出吏部的疏漏。
从吏部秋调,到国子监甄选,还有礼部的登基大典和祭天大典,尤其是礼部这处,涟卿问得尤其多。
陈修远能不开口的,尽量都不开口。
有时是低头看着奏折,有时是在需要他提醒的时候吱声,再有时,便是涟卿问起他的时候,他才应声。
早前陈修远大都在东宫,很少在别处露面,尤其是朝堂上。
朝中只知晓自太傅抵京后,东宫精进很快,但不知晓太傅与东宫之间的相处。
但自今日东宫监国,早朝结束后在思齐殿处理政务,太傅也在一处,旁人才见两人之间额默契,亦觉张弛有度
东宫听太傅的,又不全然听太傅的。有自己的主见,也会同太傅探讨,太傅耐性,更多的,是引导东宫去想,去说,去做,极少有代劳的时候。
所以在朝臣看来,东宫第一日监国,真的没有太多不适应之处。
甚至,因为早前天子久病,朝中诸事一直都由魏相在照看,要事且要等魏相与天子商议之后再有结果,免不了会延迟。
但自思齐殿开放之后,魏相与太傅各司其职,有些事情不必经由魏相处,便可直接来寻东宫,东宫这处有太傅在,很快就能回应,其实比天子在时朝中事务更流畅。
这还只是开始,若是东宫再与朝中合月余,应当会更好。早前朝中不少担心的,眼下也仿佛慢慢宽心了起来……
思齐殿这处,近乎从上午开始就人满为患。
一直都有朝臣在殿外候着,除了午歇的小半个时辰,涟卿近乎都在见朝臣。
黄昏过后,思齐殿外的身影才陆续少了。直至戌时,涟卿才见完朝中的大臣,脑海里已经开始有些嗡嗡作响。
翰林院的两个编纂也离开,她终于能在思齐殿中看看积压的折子。
陈修远一直陪着她,见朝臣的时候,当下也是。
她托腮看他,一丝不苟的模样,在忙了一整日之后,还是正襟危坐。确实,眼下看折子的陈修远同平日里的陈修远判若两人,清冷,禁.欲,专注。
早前翰林院编纂还在时候,更明显,一眼看去,这处的风华绝伦,怎么看都翩若出尘。
他指尖轻敲桌沿,提醒她认真。
她赶紧低头。
风华绝伦也好,翩若出尘也好,但做太傅的时候,从来都分得清楚角色,也会一丝不苟,专注严肃,还会罚人抄书。
方才的偷偷看他就似一道插曲,他指尖轻敲桌面后,她重新开始认真看着桌案上的册子……
有不明白的时候,涟卿也会开口问他,“这道折子是同州上的,照理说,同州这处遭了水患,为什么老师却反而让同州这处的水利工事暂缓,不应当尽早修缮吗?”
这道折子他起先见过,涟卿提起,他有印象。
“折子上说,这处的水利工事已经修建了三年,此时若是暂缓,那明年也用不上,如果遇到大水,兴许还会被冲毁,那这三年来放在其上的财力物力不就白费了?同州这处,明年还需要接着赈济水患?”涟卿是有疑惑,也没想明白。
陈修远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她道,“再想想。”
涟卿看他。
他温和道,“殿下都能想得明白,魏相会想不明白?”
也是,涟卿轻叹,“那为什么?”
陈修远继续引导,“想一想,什么情况下,魏相不会此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