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上,我先出去了。”
“嗯。”
陈壁撩起帘栊出了内屋,刚至外阁间,陈壁的惊讶声传来,“殿,殿下?”
眼下已经入夜了,内屋中,陈修远也在屏风后驻足。
“太傅歇下了吗?”
“哦,还不曾。”陈壁赶紧应声。
话音刚落,就见陈修远撩起帘栊,从内屋出来,她也正好转眸,与他目光相遇。
“怎么了?”他看她。
涟卿没说话,但方才从书斋阁楼下去时的“蹭蹭”脚步声还分明是好心情,眼下就是一眼可见的不好,他尽收眼底。
陈壁机灵,“我去让人沏茶”,趁机溜了出去。
“我想在你这里看会儿书,会不会叨扰?”她怀中是捧着书册来的,声音也尽量如常。
“不会。”他温声。
她果真放下书册,在案几一侧坐下,开始低头翻着书册,翻了很久也没说话。
他漫步上前,从她身后稍微躬身,阖上书册,轻声道,“出什么事了?说来我听听。”
她指尖微滞,他温声,“不是来找我说话的吗?”
第020章 小尾巴
她转眸看他,似是有很多话想同说,但又有很多顾虑在。
黄昏前后多清澈的眸间,在夜色里便多沾染了几分黯沉。
他指尖离开书册,缓缓起身,“陈壁出去了,这里没旁人,慢慢说,我都听着。”
她握住书册的指尖攥紧,沉声道,“我,有人因为我死了……”
他平静道,“惠嬷嬷?”
她诧异看他,“你知道?”
他沉声,“不难猜。”
“我见天子的时候,天子只是说惠嬷嬷自请了二十宫板,我没想,我只想……”她没说完口中这句便停了下来,想尽量藏起情绪,“我让柯度去打听,柯度告诉我,惠嬷嬷昨日被杖毙了……”
“涟卿。”陈修远温和打断,她愣愣看他,他低声道,“寒光寺出事之后,惠嬷嬷一定会死,与你开没开口都没有关系。”
涟卿怔住。
他凝眸看她,淡声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有人不想她说话。”
涟卿缄默,原有的情绪在心底反复作祟,脑海中也嗡嗡作响,低声道。
他在案几对侧落座,继续看她,“你不想取她性命,旁人未必不会。你今日怜悯的,他日也未必不会将你推至深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两军阵前,白骨露野。天子也好,东宫也好,谁手上没有沾过鲜血?”
涟卿眸间轻颤。
他喉间轻咽,沉声道,“今日死的只是惠嬷嬷,若明日,是你的人呢?”
涟卿僵住。
他看着她,淡声而笃定,“那你也要咬紧牙关走下去,没有回头路……”
“岑远?”她轻声。
“我知道需要时间。”他看她,“我会陪着殿下。”
*
千水别苑回寝殿的路上,是岑远送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践行刚才说的他会陪着她……
夜风微澜里,好像是除了头一回她送他之外,两人第一次一道踱步。
“还习惯吗?”两人方才其实一直在说话,但多是朝中和宫中的事,临到长廊这处她才问起旁的。
“习惯什么?”他笑了笑。
“习惯京中?习惯东宫?”她随意应道,余光瞥道地上,是两人一处并肩的影子。每次都是她一人,她忽然有些想踩。
岑远正回话,“还行。”
她偷偷踩了一脚,心想,他应当没觉察。
岑远低眉,也佯装不察。
她借着他说话的余地,继续偷偷踩他的影子,好像早前一直是自己一人从千水别苑回寝殿,眼下忽然多了一个人,没那么孤单了。
应当说,整个东宫好像都没早前那么冷清了。
他分明那么清冷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