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韵似是咳得有些难受,心中又有些烦躁,不想再提病的事,涟卿没有触怒她。
她继续道,“惠嬷嬷同朕说了,寒光寺的事她难辞其咎,在朕跟前讨了二十杖,日后,东宫不用她伺候了。”
二十杖?涟卿意外,但天子面前,她很快敛了眸间颜色。
涟韵看她,“朕知道,这些时候一直是惠嬷嬷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也是个念旧的人,但她没做好分内之事,你眼下是没事,你若有事,她难辞其咎。”
涟卿没接话。
涟韵继续道,“你日后是天子,精力都在朝堂上,一个起居嬷嬷能替你做的事很少,就挑个靠谱稳妥的便好,再选两个得力的内侍官在身边伺候,柯度年纪小,朕来安排。”
“是。”涟卿应声。
去寒光寺前,岑远给她上课,其中一条就是,如果越是细小的事,上位者却说了细致的安排给你听,就是她已经定好了,你赞同与反对都没有意义。她的时间和精力优有限,她耗了时间去想,就不会再耗费时间去听。
果真,涟韵中途没停,继续道,“阿卿,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也不会那么快就水落石出,你是东宫,更要沉得住气,不要被这种事情牵着走。日后,这种事情也不会少,切忌自乱阵脚。你若自乱阵脚,旁人才有机可趁。”
“阿卿知道了。”
涟韵颔首,“朕昨晚同魏相商议过了,你下月临政的时间不变,越是出了这样的事,越要做给他们看,你就是东宫,你能接起来朝中之事,也不容旁人小觑,朕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明白。”
“那去吧,记住,只有你不看轻自己,旁人才不会看轻你。”涟韵看她,涟卿点头。
*
等回了千水别苑,见岑远在书斋中看书。
“你怎么起来了?”涟卿入内。
陈修远温声道,“太医又没让我一定卧床,我伤得又是肩膀,不是腿,出来走走,透透气,看看书,兴许还能好得快些。”
涟卿一时都不知道他是淡然,还是说的反话,也想,他日后若是这幅语气说反话,旁人也未必听得出来。
陈修远放下手中书册,“既然来了,先做今日功课吧。”
涟卿:“……”
涟卿意外,“今日还要做功课?”
陈修远起身,声音淡然,“为什么不做?要杀你的人,和要对付你的人,不会因为你才经历了遇刺,你想休息了,今日就不对付你了。”
涟卿无法反驳。
陈修远左手拿起一本册子,放在她面前,“抄一遍。”
涟卿:“……”
陈修远知晓她疑惑,“这本书比《五目记》生涩得多,要细读,但不容易读懂。抄的时候,脑海中会过一遍,等于预习了。你先抄完,我们今日讲这本书。”
涟卿忍不住,“罗老大人也是这么教你的吗?”
呵,牙尖嘴利的劲儿又上来了。
陈修远凑近,“嗯,还要严格得多。”
涟卿:“……”
涟卿握笔,老老实实抄书。
虽然说归说,但自从寒光寺那次之后,她对他心底是信赖的。因为信赖这个人,所以他要她做的,她也照做。
譬如当下,专注抄书预习着,心无旁骛。
她心无旁骛时候的模样很美……
他垂眸。
脑海中想起初见她的时候,涟恒在他旁边,“看到没,那就是我们家小祖宗。”
他是见过涟恒热情洋溢给自己的妹妹写了洋洋洒洒几大页的信,有人就回了一个“阅”字,眼下看到本人,他嘴角微微勾了勾。
涟恒叹道,“我们家小祖宗最喜欢看书,哦,对了,还有一幅毒舌,冷不丁就能怼得你无话可说。她才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我和大哥都是陪衬。”
他拍了拍涟恒肩膀,笑道,“理解,我们家也是女儿更金贵。”
涟恒当即笑起来。
“岑远?”涟卿唤到第三声上,他才回过神来。涟卿很少见他出神,而且是像刚才那样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她唤他,他转眸看她。
她忽然发现两人离得很近,四目相视里,近得,就像当日在废旧衣柜里……
她莫名想起她贴近他,他同她说,上来。
涟卿:“……”
涟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胡思乱想起这些,但真的离得很近,她先唤的他,她喉间轻轻咽了咽,胡诌问道,“你,你好些了吗?”
他也看她,似暧昧,似无意:“不是问过了吗,这次,指哪处?”
作者有话说:
阿卿: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