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说。”开朗的嗓音顺势沉闷了几分。
银霁敲着自己的额头,烦躁了好一阵,最终下定决心:“算了。你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等一会,我坐公汽过去。”
下了车,走过差不多两个从自家小区到荒草地的距离,A市旧日未偿的债浮现在眼前。由于近几年的道路改建,整片老区域都与新地面有明显的高低差,活像一个刚掘出来的古墓,饶是银霁这种不懂风水的人都觉得邪门。
元皓牗就站在现今与故去的交界处,面朝整个外墙剥落得七零八落的老药厂,以心跳的节拍交替踮脚、回落。
这里是风口,他也是不怕给A市送上一座冰雕。银霁远远地打招呼:“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我在畅想未来。”
对着一栋破房子畅想未来?
元皓牗接过她的书包掂了掂:“也不重啊。这里面有什么?”
“反正没有黑驴蹄子。”
“防毒面具呢?”
“买不起。”
“早说嘛,我可以帮你搞定。吃点?”
接下他递来的吐司面包,看看标签——不是勋冠饼屋的。
饿着肚子的银霁“啊呜啊呜”连吞两块,骂人的燃料就装填好了:“你也想把我做成表?你知道的,我疯起来连自己的老母亲都骂,无法被道德绑架是因为我没有道德;对我来讲,世界上就不存在准入不准出的关系,如果你觉得自己拿到了什么免死金牌——你别觉得了,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元皓牗眯着笑眼摸摸她的头:“知道了知道了,你咽下去再说话,免得噎住了。”
银霁发觉丢了个哑炮出去,货真价实地噎住了。
“我有分寸的,我知道天赋银权,这不是你想干什么我也没拦着嘛,就是希望你别忘了带上我而已。”凤尾熟练地下垂,他也有好大一筐理由,“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在质变发生之前,我们得多积累哐特体。”
把quantity读成这样的人能阴险到哪去?银霁的感性已经软化了,理性却让她翻了个白眼:“说到底我也打不过你,只能消极抵抗,让一切都随风消散。”
“翻译一下是你要扬了我的骨灰?”
“很难说不会。”
“好吓人啊。已经是噩梦难度了你还要挂机,我这怎么一命通关啊?明明昨天才想好如何应对乔阿姨那边……”
“怎么说?”
一套花活换来了好奇心,元皓牗骄傲地拍拍肚皮:“就说我怀了老银家的孩子,要么让我入赘,要么五百万医疗费打发我走。”
“相信我,我妈拼着卖血卖房子也会给你凑出五百万的。”
“是吗?可恶,得加钱。”
银霁刚抖着肩膀笑出声,一见元皓牗“唰”地拉开拉链,笑不出来了。
“你、你干嘛脱衣服?这里是室外!”
很长很长的灰色羽绒服冲着她敞开:“快进来,你不冷吗?”
“冷你倒是换个地方站啊!”
“我考察过了,四面八方都是风口,这地方特别邪门。”
“你也觉得?好吧。”
银霁钻进衣服里让他捂了一会,体温还没浸透外套,她又钻出来了。
“不行,我不能待太久。”
“为什么?”
“我要是在里面待惯了,出来之后就会冷死,相当于我原有的耐寒能力全被你的温柔乡剥夺了。”
元皓牗摇着头穿好衣服:“唉,心眼子真多。”
银霁一抱胳膊:没点心眼子要怎么anti心眼子?
近看之下,元皓牗——不是吧,这么神奇的吗?——经历过那个下午之后,脸上的奶膘都消失了一些,假以时日,骨子里的侵略性就要藏不住了。
被人惋惜着苹果肌,他倒先把对方的脸颊捏住了,笑容里藏着审视的寒光:“来得真够快呀小银霁,我还不如阴谋论有吸引力是吧?”
“才不是,阴谋论是困住我的流沙,你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沼泽。”
“嘁。”
沉默的互相观赏中,他们都从彼此身上发现了变化。
“我觉得……你先不要这么有感触,狭义上,你还是个处男。”声音很小,风一卷就消失不见了。
“必然不是啊!”元皓牗靠扩充共鸣腔恢复了一些脸颊肉,“假如你是李华,你想和聪明可爱又帅气的元皓牗发生点什么,有一天,你发现他爬到了斜对面的银霁床上,还做出了昨天那种事,你心里还会把他当处男处吗?”
“处不了,一点都处不了,李华好惨啊!还有你声音小点!”
“怎么了,这里又没有第二个人。”
“但我总觉得我们这段话会被偷听到!”银霁打寒战都打累了,环顾周围一圈:“走,先进去看看,要是发现不了什么就尽早回家。”
“稍等,我们还有一位客人。”
“……谁?”
元皓牗松开银霁的脸颊,抬眸看向远处,笑道:“来了。”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回头看去,顺着人为的坡道,一辆眼熟的私家车缓缓驶入半开放的墓穴。
余成荣摇下车窗,微笑着和高中生们打招呼:“我没迟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