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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豆腐的制作过程(1 / 2)

很夸张。

银霁抽空转了一圈才意识到,真的太夸张了。

进入新班级的第一天,她就感觉到这间教室的与众不同。据她所知,在高一年级,普通班的人数通常在50到60不等,只有两个火箭班,教室里正正好好摆着30张桌子。更夸张的是,这30张桌子统统都是独立放置的,也就是说,在二中,想要拥有一个同桌,得努力成为“后进生”、掉进普通班才行。

每张桌子之间,连距离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如果在天花板上安一个摄像头,监控那头的老师当场就可以介绍井田制,或者唐朝的坊市,或者霉豆腐的制作过程。这代表了学校对这个班集体的无声要求:你可以和同班同学呼吸同一个领域的空气,但最好不要有身体上的接触。

课间十分钟,银霁路过普通班门口,总能看到正常高中生挨挨挤挤地坐在一块儿,分零食、抢杂志、头挨着头偷看手机,就跟她初中时一样。

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究竟算不算得上成长与进步,她只想着,万一有人患上了皮肤饥渴症,要怎么在火箭班待下去?

也许二中历史上并没有收过这种晦气学生,至少现在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要是内核不够稳定,很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连座位都是按中考成绩排的,分数越高,越容易用脸接到老师的口水。把“竞争对手”四个字具象化成这样,谁还期待毛润之前辈描述的“恰同学少年”啊?没把这个“恰”当成动词就不错了。

——这些尚可以用尊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游戏难度来解释。那班牌又是什么说法?普通班的班牌都是亚克力材质,红底白字一溜儿排开,而各年级火箭班的班牌是金属制的,生怕显不出特别优待来。每每走进教室,银霁都会被 “一年(2)班”上闪过的银光晃到眼睛。她身在这个班级都觉得烦躁,更别提这层楼其他班的,毕竟厕所就在(2)班前头——想必这个设计也是为火箭班的如厕时间量身定制的。

顺带一提,顶楼的几个(1)班,拥有最昂贵的镀金班牌,倒是不晃眼,太阳行至中天,就会泛起高贵而复古的光泽。他们走廊里并不张贴爱迪生、鲁迅语录,挂在墙上的,全是知名校友生平简介,从(1931-2008),到(1998-?),人生成就排得密密麻麻。探索时推荐玩家随身携带放大镜。

物以稀为贵,(1)班的30张桌子没坐满,人员变动前,班上只有15人。小考哨声吹响后,剩下那15个虚位都是为(2)班的潜力股准备的,偶有普通班学子鲤鱼跃龙门,可不得了,值两个彩虹门。

高考这么关键,整点内部选拔考试逼学生卷起来也正常……但银霁不明白,有必要一开始就摆这种阵法吗?仿佛一场中考的胜利,已经替45个已然的强者实现了种姓跃迁,接下来还有漫长的叁年呢,不都说高考是一场马拉松吗?真要在赛道的开端就设置好领奖台,除了一二名,余下全员颁发重在参与奖吗?

然而每个登上领奖台的人都很亢奋。就算在“次火箭班”(非书面非公开用语),人人都相信自己是最棒的,只是时运未到;末位竞争者也咬紧牙关,摆在眼前的难题就是如何不被普通班的鲤鱼超过、从此贬谪凡间。于是,开学不到一个月,人人都卯足了劲,学得青筋乍起。

也是因为这个,(2)班的纪律总是全年级最好的。给大家介绍一种现代版“蝉噪林逾静”——在老师们有会要开的自习课,隔壁班总是闹哄哄的,银霁偷眼看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的同学,每当此时,他们腰杆挺得更直,咬肌肉眼可见地发力。此时若有一根针掉落在这片领土,针的主人一定会被全班同学围在墙角拳打脚踢。

到底没人把针带来学校。不需循环播放“我们不一样”,连老师都默认这个班的学生是不普通的、能配得上他们教学水平的。讲课时,经常带着轻松又傲然的笑意:“这一段,想必我不讲你们也会,先跳过了,来看附加题。”

坐在中后排的牙关一松,流着冷汗加班加点翻书。

另一些老师采取了截然相反的策略。为了防止潜力股们得意忘形,没事就给他们紧紧皮:“你们现在是很优秀没错,但是放眼全国,省重点的次火箭班根本不算什么,很中间,啊,很中间。”为首的就是班主任这个总台记者,不间断地在班上播报省市各校小考周况。最凶猛的那条鲶鱼是师大附中竞赛班。

原来成为普通人的难处在这里等着她吗……进了相对特殊的火箭班,才堪堪拿到绝对“中间”的评价,那么没进过火箭班的人便从此万劫不复了,对吗?看看现状,好像无法反驳。

在肃杀的氛围中,银霁结束了短于普通班的军训,迎来了开学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