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教廷的电报准时发来,约定下午到圣若翰洗者圣殿总主教座堂会面,联络人仍是尤金主教。王绍屏一行来到波兰的首都华沙街上旅游,这个国家似乎还停留在中世纪,偌大首都的现代化甚至比不上济南。路上来往的交通还是以马车为主,人们脸上露出的表情似乎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这让王绍屏联想起来廿二世纪教科书里描述廿一世纪初的台湾,那个陷入缓慢发展的所谓「逃避时代」。
小茱在一旁对小咪说着:「这个国家在一次战后经歷太多战争了,1918年同时和乌克兰、捷克斯洛伐克开战;1919年和苏联开战;仗都还没结束,马上在1920年又和立陶宛开战。这样的局势,骤然获得短暂的和平,让人们只想如何好好过日子,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小咪点点头,然后说:「外患还包括内乱,退休后的国家元首约瑟夫·毕苏斯基,竟然又復出政变。积极想要推动与苏联的对抗,以一个中型农业国家的力量,又是煽动苏联非俄罗斯民族的独立,又想联合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等波罗的海三小国,还有芬兰、白俄罗斯、乌克兰、匈牙利、罗马尼亚、南斯拉夫、捷克斯洛伐克成立一个由波兰主导的,与苏联对抗的海间联邦。这些构想实在超过波兰的能力太多,老百姓也太辛苦了。」二咪这时插嘴说:「所以刚刚签订苏波互不侵犯条约,马上就有人倡议签订德波互不侵犯条约,国内毕苏斯基的独裁政权已经压的波兰人民喘不过气来,谁都不想再和两侧的强国再发生衝突。毕苏斯基搞了这么多年独裁,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国际关係,难怪连现代化建设也搞不好。」
三个女人的对话,阵阵的飘进王绍屏的耳朵里,让他深深思考教科书里那段描述:「台湾歷经将近卅年神话般的反攻口号折磨,当有机会把精神放在经济上,几乎每个人都奋不顾身的去赚钱,所以有了『台湾钱淹脚目』的说法;但好景不常,对岸也开始仿效台湾进行经济改革,以更大规模的经济发展趋势,带给台湾莫大的安全压力;尤其是对岸提出『强国梦』,让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安稳日子的台湾人,感到莫大的惊慌。强国梦代表着衝突与战争,台湾人才不想再度捲入那样的日子里。但是台湾的菁英却深信美、日两国的保证,一边付出高昂的代价换取两国合作的承诺;另一方面还要面对周边所谓盟友的『维护国家利益』的欺凌,不断有渔民被扣,甚至渔民被比台湾还弱小的菲律宾海警射杀。于是台湾人开始陷入对任何对外关係冷漠的『逃避时代』,除了部分事件引起抗议之外,大多数的人只关心自己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连投票率也节节下跌。」
当年王绍屏在学校读到这段描述,他并不能体会什么叫政治冷感、对外关係冷漠,但他现在看到1930年代的波兰,他明瞭了,这是一种「无力改变环境」的沉默反抗。这不是缺乏雄心壮志的企图心,而是专注于当下的生活。人生短短几十年,想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实现的很少,务实一点,或许人生会更快乐。王绍屏自己都深受这种台湾文化感染,所以到这个时代来,他并没有主动想要轰轰烈烈搞什么大事业,几乎都是在机运的推动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多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衝冠一怒为红顏的保护妻小,却没有「阴谋擘划天下计,雄心开拓多野心」的雄心壮志。
不过即便他对波兰充满同情,却没办法对这个国家提供什么援助。原因在于当前的执政独裁者约瑟夫·毕苏斯基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对波兰,他有自己的雄心擘划,而且也受到波兰菁英的支持,称他建立的体制为萨纳齐亚,意思为健康的体制。他是个连希特勒提出援助建议都会拒绝的人,来自遥远东方的自己,就不要自讨没趣了。
可是他没想到,在下午和尤金会面时,约瑟夫?毕苏斯基的副手、未来继承人,也是长期担任波兰外交部长的约瑟夫·贝克会同时出现在圣若翰洗者圣殿总主教座堂的密室中。
由于空间比较狭小,双方同意王绍屏只带小咪、二咪两位夫人和两名卫士、一名秘书也就是王志平,总共六人进入密室。教廷方面人也不多,连同卫士也总共才八个人。
在昏暗的光线下,尤金和约瑟夫?贝克后面还有一位老人的身影,以王绍屏的超人般的视力,仍看不大清楚那位老人的面容,但身旁的机器人卫士已经完成红外线容貌比对,确认应该是现任教宗庇护十一世。
尤金先开口介绍了约瑟夫?贝克:「这是波兰的外交部长约瑟夫?贝克先生,由于我们的行动必须要徵得波兰政府的同意,他们派来的代表就是贝克先生。很抱歉,因为太突然,所以我们来不及通知杰克先生您。」王绍屏耸耸肩表示没关係,他根本不知道教廷要和他谈什么。
还是尤金代表着教廷先开口说:「我们知道杰克先生一路援助了不少强国,希望能让世界摆脱大萧条的纠缠,虽然我们不知道您为何要这样做,甚至超乎常人的坚持与努力。不过,我们知道您遇上一些麻烦。而製造这些麻烦的傢伙,也恰好即将为天主教的世界带来新的灾难,这当然包含波兰。」
贝克这时候接口;「杰克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过一个叫做光明会的组织,他们也被称为光照派,是共济会里的极端组织。」小咪立刻把相关资料透过脑波传送器输送给王绍屏,于是让他能点了点头。
尤金接着补充说:「几年前我们发现有一个来自苏联的神祕教派叫做『五星芒闪耀』,在欧洲非常活耀。最近我们更讶异的发现,他们已经控制了光明会和大部分的共济会。您在美国、英国遭遇的麻烦都是这个组织擘划,只是交代光明会和共济会去执行的。」王绍屏听到这里,转头对小咪说:「不是罗家吗?」这句用中文说的话,竟然被尤金听见,而且用英文接口说:「罗斯柴德尔家族不过是光明会和共济会的首脑人物,在后面操纵的是五星芒闪耀。」王绍屏惊奇的问:「您懂中文?」尤金顺口用中文回答:「年轻的时候,曾经派驻过中国,学了一些皮毛。」尤金这是谦虚了,他的中文连腔调都没有,十分标准。
「五星芒闪耀为什么要对付我?」王绍屏不解的回答,虽然他有联想到那三名来自未来的敌人,但听尤金主教的口气和波兰外交部长的反应,这个神秘教派组织应该已经活动很长一段时间,绝不会是刚刚投奔苏联的那三人能做到的;而且他很怀疑,来自廿二世纪那个太空旅行颠覆宗教神话的时代,这三个人能想到利用宗教来发展自己吗?
尤金不加思索地回答:「因为你妨碍了他们的计画。不过,我们最近听到一个谣传,据说光明会和共济会都在传说,犹太教里的反上帝者阿撒兹勒重新降临东方,并且抵达神的领域,打算纠集背叛上帝的信徒,向上帝开战。而我们怀疑,这个阿撒兹勒的传说就是指向您。」王绍屏简直瞠目结舌,什么时候自己和西方神话搞在一起了?
贝克这时接口说:「我们发现五星芒闪耀的代表被光明会的人称为先知使者,而他自称自己叫做拉斯普丁,这个名字是已故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座上宾,当时被反对者称为妖僧的傢伙,据说他在1916年已经遇刺身亡,尸体在1917年二月革命时被焚毁。但根据我们掌握的目击证人描述,这位五星芒闪耀的先知使者,外表和已经死去的拉斯普丁十分相似,甚至连性好渔色的个性都很类似。而他在欧洲一带活动,据称是要重建神在人间的王国。近几年新兴起的法西斯政权,据说都和他的协助有关。而您破坏了他们打算大举在英美法等国,也建立法西斯政权的企图。」
王绍屏很想告诉眼前的两人:「你们想像力会不会太丰富了一点?」但见着两人认真的眼神,他把嘲笑对方的话语直接吞进去,没有说出来,反而决定继续听下去,看两人能胡诌到什么地步。
王绍屏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太明显,以至于在昏暗的光线下,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这时一直藏在尤金深后的老人开口了,但他用了某种变声器,声音有点铜磁般的低沉:「我猜,你一定知道我是谁,很抱歉我不能公开我的身分和你对谈。」王绍屏点点头,表示知道教廷不想让波兰知道这件事情严重到连教宗都亲自出马。老人继续说:「我们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个组织的目标是你,而且他们打算颠覆这个世界,建立所谓新秩序。」
尤金从身后推出一台很大的机器,然后按下按钮,木质外壳镶着的喇叭放出一阵对话,一名低沉的男音说道:「你们刚刚的讨论很有意思,我觉得你们在美洲的行动不应该停止,不管是金钱还是武力攻击,都应该试试看。」,接着另一名声音尖细的男音回答:「尊贵的先知使者,武力我们可以试试,但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筹到充足的现金,金融攻势可能不会成功。」刚刚那个低沉的声音威胁的说:「摩根家族是吗?是拿不出钱,还是和新任总统走得很近?」,一阵沉默之后,低沉的声音做了结论:「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同时也是共济会的成员,新任总统也是,算是你们的代言人。但是他和南洋小子合作,就是背叛了组织重建新秩序的目标。我们得给他一个教训,你们放心,我会让几个大国同时出手,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的。放手去做吧!」
录音在这段话之后结束,贝克抢先开口:「这是我们潜伏在光明会的谍报人员冒着生命危险录下的会议纪录片段,时间大概在您访问美国那段时间。这名谍报人员后来死在法国的某个山区的木屋里,和某个诈骗犯死在一起。他要送出来的另一段情报,也因此不翼而飞。」
尤金解释道:「波兰政府和法国情报单位有密切的联系,但是那件事情牵扯到法国高层的丑闻,虽然我们知道这又是五星芒闪耀的阴谋,确切内容无法弄清楚。只知道后来光明会指挥的法西斯政党试图夺权,但又被您阻止了。」
王绍屏无法肯定录音和这段对话的真偽,但以教宗亲自参与的密谈,教廷编出这大段故事的可能性不高。现在的关键是教廷希望自己做甚么?而自己能得到什么?这才是重点。
于是王绍屏单刀直入,劈头就问:「那我能做什么?又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