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床,一出房门,就看见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尔雅?」
夏尔雅正忙着和平底锅里的煎蛋缠斗,无暇分神,只是在听见他的叫唤后随口应了声,急躁催促:「你先去梳洗,待会就可以吃早餐了。」
女人的动作笨拙还慌张,车时勋抿笑,倚在门边凝望了好一会才进浴室。
洗漱后,他回房里换了身衣服才出来,夏尔雅将那盘显然失败的料理端上桌,替两人各盛了半碗白粥,甚至替他拉了椅子,「吃饭吧。」
车时勋问:「怎么突然做早餐了?」
她不爱下厨他也是知道的,就怕昨晚他喝多了,向她提了不像样的要求。
「先吃东西吧。」夏尔雅没回答,只是拉过他的手,要他入座。
儘管餐桌上有泰半的菜色都是他之前就做好放在冰箱里的小菜,但这锅粥可是她战战兢兢看顾许久才没重蹈十二年前的覆辙,至于那盘外表破碎的鸡蛋卷,是她失败了三次、牺牲了六颗蛋以后,终于比较像样的成品。
人果然各有所长。
知道她为了这顿早饭费了不少心力,车时勋心里感动,嘴上却还是想逗她。他提筷夹起一触就四分五裂的碎蛋,偏头看她,「这是?」
夏尔雅心虚地别开眼,「??鸡蛋卷。(…????.)」
剑眉高挑,男人仔细端详了几秒鐘,抿笑点了点头,「确实。」
听出他在揶揄,夏尔雅恼羞,「不喜欢就别吃!」
她横手想去抢他的筷子,车时勋却转手闪避,直接把东西给吃了。
「很好吃。(???.)」
「??」
夏尔雅听了讚美反倒不自在,下意识嚙住唇角,垂眼避开他含笑的眼眸,耳根红了。
车时勋逗满意了,勾着笑收敛了玩性,拿起汤匙舀了口白粥,才张唇,脑中却倏然闪过一道模糊的声音。
「我嚐不出味道了,从很久以前就嚐不出来了。」
瞳孔震盪,唇边清浅陡然崩垮,他指节一松,汤匙坠于桌面,敲出鏗鏘。
夏尔雅一顿,循声抬头,就见男人脸色仓皇,惶恐浸染眸央,她立刻放下手里的餐具,探手覆上他的手背。「车时勋,你怎么了?」
恐惧凌劫思绪,紊乱了呼息,车时勋张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了好一会,他缓慢抬眼,眼底满是碎光颤晃。「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望着他不安流淌的眼,夏尔雅抿了抿唇,轻轻頷首,「嗯。」
听闻,男人错愕愣怔,窒息感骤然袭来,下意识就要抽开手,夏尔雅看穿他潜意识里闪躲的意图,立刻收紧手,不让他离开。
「车时勋,我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
思绪倏成荒芜,漫天尘沙飞扬,遮蔽他眼里所有光亮。
夏尔雅看着他亟欲回避的眼神,知道昨夜里所有的臆测都成真了,他真的怕她因为这样就离开他。
她抬手轻抚他侧顏,不让他躲,「你还记得之前要我做早餐给你吃的事吗?那天我在煎蛋的时候,不小心把盐放成了糖,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
她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了,他却还以为自己毫无破绽,以为能够就这么瞒上一辈子。
瞳孔失焦,车时勋眼睫半垂,表情难堪。
见他深受打击,夏尔雅心里也不好受,甚至有些鼻酸了。她收紧手心,想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但事实证明,我没有离开你,不是吗?」
一席话起初听着平淡,熨到心上却成了灼人的心慌,车时勋愕然瞠目,原先盘踞于眼中的恐惧被讶然取代。
女人眼神真挚,眸光温润,像要给他承诺,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放手。
「车时勋,我不会离开你。」
她不会离开他。
「相信我,好吗?」
男人沉默着,眸色无澜,像是什么也没听进。
他不说话,夏尔雅心里也不安,却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只是下意识起身,将他搂进怀里抱着,反覆承诺。「车时勋,我在这啊,我在这,我不会离开你,我不会。」
女人的体温透过怀抱渡入肌肤,沿着脉动蔓延,逐渐消弭了恐惧。
车时勋闭上眼,仔细听着她的心跳,总算踏实了。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