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名身穿排球服装,脚上的白色长袜及排球鞋看起来都被浸溼,拿着一把湿漉漉的折叠伞,头发则些微凌乱的男子。
他就是把我右眼弄残废的兇手……这样讲好像敌意有点重,改口一下。
他就是将高速旋转的球体往我脸上砸的残暴……算了。
他就是方才那名身穿8号号码衣的法律系选手,春咲的前男友──阿谷。
果然面对把自己弄受伤的人无法马上恢復冷静啊。
『请你立刻把医药费赔给我!还有如果刚才比赛是法律系拿下胜利的话,就请你们自动放弃资格吧!』
虽然很想这样说,但身为成熟的大人才不会这样做。
嗯?大学生也算是大人啦,没有问题。
「真的非常抱歉!」
「咦……!?」
在我眼皮上烙下伤痕的男子,突然弯腰鞠躬并大声喊叫。
不只吓到我,也让一旁经过的学生都愣了一下。
「呃……没关係啦,只是擦伤而……」
「你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咦?」
能感受到春咲微微的怒气,不过脸上并没有显露任何表情。
「当然不是啊……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咲?」
「…………」
「呃,那个…………啊!话说,刚刚比赛怎么样了?」
「是你们赢了哦,比赛结束后我就往保健室这边跑来了。」
「啊~这样啊~~不过你们真的很难对付呢。」
我默默的握紧拳头,代表一个小小的胜利仪式。
「哈哈哈!你们也是一样啊,尤其是你们的那对攻举组合,看得出来也是以前打过排球的啊!」
「是啊,还好我是和他们同队呢,不然可能我眼镜就不只碎掉一次了……啊……抱歉,我无意冒犯。」
「不,冒犯的是我,把你的眼镜打掉真的很不好意思!多少钱?我赔你吧!」
「呃……不,说起来比赛本来就有风险,戴眼镜上场的我也要负些责任……」
「不!让我赔吧!这样我会良心不安的!」
「这样你会良心不安?」
「咦……春咲?」
在我们两个不经意间间聊起来的时候,春咲冷冷地插了一句话进来。
我往春咲看去,发现她正投以阿谷冷冰冰,却些微湿润的眼神。
「还有其他事也会让你良心不安吗?」
「…………」
「不说话是代表不会嘍?」
「…………咲。」
「怎样?事到如今你才想说些什么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蛤?现在你才讲这种话?」
春咲情绪好像有点失控,现在每一句话都像利针似的。
然而面对这样的春咲,阿谷却只是看着她,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眼镜你必须要赔给他。」
「等等,我说没关係,算了啦……」
只见春咲往我这边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
「唉……你们男生每到这种时候都只会婆婆妈妈的,真是够了……」
「我有点无辜耶……」
「……抱歉。我要走了,雨看起来变小了。」
『等等,雨哪里有变小?反而比刚才更大吧?』
当我看了看外头的雨势,想要说出这句话时,只见春咲抓起了自己的包包往倾盆大雨中跑去。
「…………!」
「啊……喂!咲!」
春咲的身影因为雨势的关係愈渐模糊,只留下两个错愕的男人彼此对望。
「那个……听说你叫阿谷是吧?」
「呃……是的,我的全名叫秋大谷。」
不过,总不能放任春咲独自在厚重的乌云和冰冷的落雨下自暴自弃吧。
「秋大谷吗……那我就叫你大谷吧。大谷,你有伞吧?快去追春咲。」
「咦?」
「你和春咲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没有讲清楚,对吧?」
「……嗯,算是吧。」
「那你趁这个机会跟她说清楚吧,你是为了她才转进这所学校的吧?」
「咦!?你怎么……」
「咦?没想到是真的啊,我只是乱猜的说~~哈哈。」
「……你其实也不是春咲的男朋友对吧?」
「…………谁知道呢?总之你快去吧,不然她要跑远了。」
「嗯,我知道了。」
大谷语毕,便撑起伞往春咲跑走的方向追去了。
「呼~~这样就好了吧。」
我用双手撑住长椅,身体稍微往后仰,放松脖颈使眼睛直视天花板。
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他们两个的事,这种时候只能由他们两个自己解决。
既然都念同一所大学了,总不能每次见面都要搞得战火一触即发吧,虽然每次都是春咲先攻击人家就是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刚刚没有直接否定呢……如果那样做的话,事情应该会再更单纯一点吧?
「…………嗯。」
我像是要肯定自己的答案,发出了声音。
只是考虑到春咲的心情,和她那样做的理由,不想要随便去糟蹋罢了。
虽然和春咲认识不久,大概两个礼拜的时间而已,但隐隐约约也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想法,里头尽是脆弱,充满着矛盾和迷惘。
这样的心情显而易见,春咲会在私底下默默因为过去的事情感伤流泪,但在大谷面前却总是偽装起来,像一头刺蝟似的束起针刺保护自己。
如果这时候直接把那层外壳掀开,春咲想必会很不堪吧。
毕竟身为一个女孩子,就算对象不是我,也没办法轻易把心意託付出去。
沉重的水滴不断用力敲响磁砖和地面,以及不时从远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彷彿都在回应那晚在路灯下,望着那落寞的人影所下定的我的心意。
望着这大到有点荒唐的雨势,正在奋力洗刷眼前的景致,貌似诉说着要把所有的尘埃冲净、把城市的脏污抹去、把扭曲的人性打回原样。
于是我默默的闭上眼,任风雨骤降,任雷劈四起,看着、听着、闻着、感受着这场雨宴,在原地静静的等待。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才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