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就算要娶那商妇,倒也未尝不可……”
若是依着李明珠所愿,今后嫁给李渚霖的弟媳,自然是门户越低才越好。
毕竟以弟弟今时今日的权势与威望,若再与一家豪门巨卿家的贵女联姻,强强联合,对儿子的帝位威胁只会更大,若是有朝一日心生夺位之心,他们娘两儿将毫无还手之力,不知哪一日就会狼狈搬离皇宫。
“…且商妇位低…应也更好摆弄拿捏。”
大陀巷,阮府。
夜风徐徐刮来,将房檐下的灯笼吹得摇曳晃荡,烛光跳动中,阮珑玲正衣裳单薄着,独自一人伫立在空旷的庭院当中。
她的眸光落在那烛光上,思绪却已飘扬远去。
当朝首辅,竟咬死了一定要娶她。
这件事儿,比那五条人命更加让她惶恐不安。
为何呢?
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当年她千算万算,竟丝毫都没算到,那张白纸黑字的户籍单子,竟然是当朝首辅微服出访,为了出行方便而伪造的。
当年决定去父留子的瞬间,她首先就将官家子弟排除了出去,可谁知带头来,她竟挑中了个擎天重臣做她孩儿的爹?
直到五年后,这人竟还要娶???她做妻?
不行。
绝不能嫁。
李渚霖那样跋扈的性子,若是知晓了去父留子的真相,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若他当真是商户子弟便也罢了,就算得知了真相也不能如何,可他不是,他是纵横朝野十数年,杀伐果决,人人谈之色变的重臣首辅。
寒夜凉冷,阿杏走上前来,从后头为她披了件薄氅,柔声安抚道,
“姑娘莫要伤神,首辅此刻…好似还并不知您有个孩子,更不知为安就是他的骨肉……
今后前程还未可知,咱们依计行事便是。”
是。
阮成峰高中回状元之后,阮家人才从扬州搬到了京城,距今为止也不过仅仅半月。
这短短半月的时间中,除去今天,她拢共就见了李渚霖两次。
一次是在富国公府,一次是在茶社之中。
阮珑玲非常确定,这简短的两次碰面中,她未曾提及过任何关于孩子的事情,他现在定然还不知她已经有了个四岁的孩子,否则总是要详问一番,绝不会这么快就要与她订亲。
可李渚霖现在不知。
不代表今后一辈子都不知。
现在能幸运瞒下来,不过是因为李渚霖并未动心起念查她而已,否则五年前那些事情,只怕是她说破了天,都是搂不住的!
现如今看来,京城是绝不能再待下去了!
只有逃!
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能逃出生天,也要尽力一试!
“行囊都已经收拾好了么?”
“一切都已打点妥当。
方才已花重金去黑市买了假的籍契,马套好了,车架停在少有人来往的西南门,备好的干粮可足够半月所需,马夫老忠是商行中的老人了……万事俱备,可即刻出发。
一旦出京,便可更头换面,逃出生天!”
阿杏说到此处顿了顿,犹豫着问了句,
“只是我们若就这么走了…于阮家…会不会有何影响啊?”
这个问题,阮珑玲也想过。
现在她放不下的事情只有一个,那便是发生在仙客来的案情还未水落石出。
那五条人命究竟是偶然而死,还是有人蓄意构害?那商妇口口声声咬着阮家不放,一定另有目的,那幕后真凶又是谁?这桩案情实在是有太多疑点了。
只不过此事京兆尹查明真相后,自然会给阮家一个清白,弟弟又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并不特别担心。
她最担心的,是李渚霖会因她逃婚,而震怒于整个阮家。
可细想想,又觉得不太会。
弟弟阮成峰到底是高中状元的栋梁之才。
眼下朝堂正是用人之际,李渚霖理应不会因一己之私,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迁怒或许会有,覆灭绝无可能。
“……只是逃婚的后果,阮家倒还勉强担得起。
可若是现在不逃,今后去父留子之事一旦被捅出,届时莫说整个阮家,只怕是与二姐结亲的吴家,也难逃连坐的罪责!”
当朝首辅就是小为安的亲生父亲……
此事太过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