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去这倒是个好消息,但沈宝用尤不死心:“臣妾这一去日子颇长,实在是不放心幼子,陛下能否让乳娘带着孩子一同前往,杨嬷嬷也可一同前往。”
薄且盯着她看,目光深深,看得沈宝用有些发毛、不自在,他笑了一下道:“不行,他不能去。你也说了是幼子,那么小的孩子还是呆在宫中,与朕一起等你回来的好。”
沈宝用知道多说无益,她表面无事内心实则很焦虑,她的焦虑连玺儿都看出来了。
玺儿趁沈宝用身边无人时,忽然出现对她说道:“娘娘执意要带那么小的孩子出门,这本就不寻常。”
沈宝用知道玺儿是在提醒自己,她太急了。但她怎么可能不急,她并没有什么机会能出宫的,她叹口气道:“连你都能看出来,是啊,我在想什么呢。”
玺儿欲言又止,听到外面有动静,沈宝用看了玺儿一眼,与此同时玺儿立马消失在屋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玺儿比以前亲近了一些,时不时地默契十足。
既然要在四月初十祭拜,总要提前一段日子出发,沈宝用临行前的那个晚上,薄且完全不考虑她会舟车劳顿,撩起她湿漉的头发,在她耳边道:“不怕,把朕的马车赏给你,你在里面如在内室一样,可站可坐可躺,不会累到的。”
说完这句像是握了什么真理一样,底气十足地继续狂风暴雨。
转天一早,沈宝用就出发了,她虽然很累很乏,但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心情开阔了不少,她并没有躺着,而是看什么都新鲜。哪怕这一路都是她曾走过的地方,她也不错眼珠地看着。
队伍路过了水墨坊,沈宝用看着熟悉的场景,看着进进出出的绣娘,眼中有怀念与羡慕。这里曾装着她对未来的规划,她想得很好,也去努力做了,但这终不是她的路。
她为自己选的路早已被薄且截断,如今她只能走他给她安排的。沈宝用忽然兴趣淡了下来,她把帘子放下,这才有心来打量这马车的内部。
确实如薄且所说,勤安殿自是比不上,但与她在东宫的内室差不多大。里面春然夏清再加上她,三个人呆在这里都觉得空荡荡。
除却这两个丫环,薄且还赐给她一众奴婢与内侍随行,玺儿也不再是隐身相随,而是骑行在护卫队中。
不过玺儿并不一直在护卫队中,她时快时慢,快的时候会跑到前面探路,慢的时候会落在后面,默默地跟行。
别人都没把她的举动当回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干什么。
“你前几日还替她说话来着,如今看着,可还有其它的可能。”阿感被皇上这样问着,确实是再说不出其它,只低下头不言语。
“你不用替她担心,当初朕就是要把玺儿送给贵妃,朕明处暗处的敌人不少,没有一个忠心于贵妃的人是不行的。玺儿只是按朕的想法在行事,朕不会罚她,她还坏不了朕的事。”
阿感闻言,马上道:“圣上英明。”
薄且:“传令下去,行压军术。”
压军术是兵法里的一种极隐蔽的跟踪术,本来跟在贵妃这种队伍后面用不上这种兵术,但玺儿一路上都在做着反跟踪的探查,他们不得不再小心谨慎一些。
阿感:“是。”
薄且看着地上,沈宝用一行走过的痕迹,心里暗道:英明?对付一群宵小何用得上英明,他们甚至连太后、先帝都不如,真把皇家想得太简单了,这江山他薄家能坐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争斗,都能一代代地传下来,可不是靠着坐享其成、纸醉金迷得来的。
这时,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传来,薄且眉头紧皱,他下了马,走近后面的马车。
此时队伍正在传令,前方先遣队还没有消息过来,后面的大队是待命状态。乳娘吕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孩子抱下马车,此时天气已暖,连风都是热的,这个时节的风吹一吹是不怕的,还可以让孩子晒晒太阳。
吕氏一开始很怕杨嬷嬷,后来她发现,她无论对孩子做什么,怎么养育,她都是不管的,渐渐地她没那么畏惧杨嬷嬷。就算现在,她说要带孩子出来透透风,杨嬷嬷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与她一同下了来。
不想,沈思时被吵了睡眠,嘴一撇哭了起来。吕氏赶紧哄,杨嬷嬷的眼神也看了过来。
往常不爱哭很好哄的孩子,可能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巨大改变,竟是哄不好了。
杨嬷嬷终是没忍住,问道:“怎么回事?是饿了还是病了?”
吕氏:“都不是,可能是闹觉了,奴婢还是抱回马车上去吧。”
也就是这时,皇上忽然出现,杨嬷嬷与吕氏马上行礼。
薄且走过来这一路,眉头就没松开过,此刻他看向乳娘手中的孩子,更是没有好脸。
他问:“为何哭闹?”
在杨嬷嬷在场的情况下,吕氏没被皇上点名是没有资格回话的,她听杨嬷嬷把她给出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皇上道:“赶快哄好,朕觉烦心。”
吕氏一听更急了,着急忙慌地又哄了起来。可小婴孩懂什么,更不会怕帝王之恼,无论吕氏怎么哄,他还是在哭,似要把从出生以来欠下的都补齐一般。
薄且被他哭得心烦,这里不像宫中,他只要不踏进庆春殿,就可以屏蔽掉这孽种的所有信息。此次行程,队伍精练短悍,就算他走到前面去,以他的耳力也是能听到的。
于是他不耐地道:“把他给朕。”
吕氏把孩子抱给他,薄且瞪着这孩子,完全没把他当一个小婴孩来对待,他道:“沈思时,你要是再哭闹下去,朕就把你丢到旁边的山沟里喂狼。”
沈思时到了薄且怀里,不再是一味的蛮哭,而是一边哭一边拿眼觑着他。可能是见他眼生,气息也生,在薄且吓唬完时,沈思时真的不哭了。
薄且扯起嘴角,不无嘲讽地道:“你倒是不像你娘,比你娘识时务,一身的软骨头。”
他对这个孩子,天然带了反感与厌恶,这会儿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觉得这孩子聪明怜俐,反而更看不上了。
把他交还给吕氏,对她与杨嬷嬷道:“虽天气见热,但还是要小心点,朕的要求依然是不能死,朕要看着这个孩子长大。”
两人道:“是。”说完,吕氏马上抱着孩子上了马车,后面的行程,再不敢带着孩子下来,只她自己出来透会儿气。
在这个春暖花开,踏青的好时节里,去往明乙县的人本就多,因为踏青是明乙县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春祈节是按都城算的,那时明乙县这里还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春天,到了四月中上旬,是明乙县最好的季节,会有很多活动,要热闹半月有余。
是以,这个时节,周边县市的也会涌入这里,明乙县的酒楼客房都住满了参加活动,游玩的人。
而在这些涌入中,有四队人马是特殊的,他们的目的不是来游玩的,一方沈宝用是来祭奠迁坟的,另外三方的目标却都是她。
就这样带着各种目的的几方人马,汇集到了明乙县这个小县城中,倒是不起眼,因为这个时候的小县城里有很多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