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度不轻不重,但戒尺这种材质打在肉上,能清楚地感觉到疼痛。
沈宝用看向杨嬷嬷,听她道:“这衣式只有皇上才可以穿,你要十分熟悉它的穿拖方式。打你是因为你连这基本侍候人的一项都做不好。再来!”
沈宝用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她若不问明白就上手,还会挨杨嬷嬷的打。于是她虚心请教:“我实在不知,”
“啪”地又是一下,与刚才打在她手上不同,这一次杨嬷嬷打的是她的后背,并马上纠正道:“你该自称妾。”
沈宝用:“妾实在不知哪一步错了,请嬷嬷教导。”
杨嬷嬷倒没再为难,直接道:“侍候皇上更衣,怎可仪态不雅,低头以后背对着皇上成何体统。”
沈宝用明白了,正要继续,听杨嬷嬷又道:“等一下,从头再来一遍。”
李嬷嬷把扣子系好,沈宝用重新上手。随着扣子越解越低,她缓缓地跪了下来。脱掉外衫的时候她又站了起来,里面的又来一遍,还有下摆。
整个更衣的过程,沈宝用来来回回跪起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在她明白了这就是要把人教成卑微如泥的目的后,她自然知道了该如何做,后面更衣这块儿再没有挨过打。
还是有些辛苦的,沈宝用头上冒了薄汗,杨嬷嬷在一旁看了道:“侍候贵人不比小家小户,皇上更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第一人,你要刻心入肺的牢记,能这样近身的侍候皇上是你一生的幸事,最高的荣耀。”
沈宝用心里当她在放屁,杨嬷嬷却好似知道她不服,强调道:“知道吗,记住了吗,回答我。”
沈宝用只得道:“知道了,记住了。”
在把李嬷嬷最后一颗扣子扣好后,拖衣穿衣的整个过程算是完整的走了一遍。
杨嬷嬷对李嬷嬷点了点头,李嬷嬷就下去了。随后屋里又进来四位看着比李嬷嬷年轻一些的嬷嬷。
杨嬷嬷在看到她们到来后,又拍了拍手上的戒尺,然后理所当然地对沈宝用道:“沈氏,把你身上的衣服拖掉,全部。”
别院净室里的一幕又出现了,沈宝用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的,你又不是没经过,不疼不痒死不了人的。
可这里毕竟不是净室,窗子虽然都被纸糊着,但大白天里,可谓窗明几净。阳光比起别的院的正屋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小缕照下来,能看清空中浮着一颗颗尘粒。
沈宝用觉得她与这些尘粒何其相似,无依无靠,弱小无力,微弱到感受不到的风都能决定它的方向,而没有阳光照耀时,它连看到都不配拥有。
沈宝用的手刚放到衣领上,杨嬷嬷道:“去那边榻上。”
沈宝用这时才隐隐觉出这张榻是做什么用的。她走到榻边,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拖衣。
刚把外衫拖掉,杨嬷嬷道:“我可提醒你,你要在这里的时间是六十日,今日你这身上若被打出痕迹,到时也会大好,什么都看不出来。多动动脑子想想要怎么做,做错了我可不会手软。”
“啪啪”两声,戒尺在杨嬷嬷手上发出声响,满是警告的意味,可谓威风凛凛。
沈宝用还是挨了打,哪怕她并不轿情地把衣服都拖了,也还是没有达到杨嬷嬷的标准。
经过杨嬷嬷的嘴,沈宝用知道了,她错在没有跪,她要跪伏在榻上全程恭恭敬敬的,不光要身不染物,心也要折服磕拜。
这不是要教会她卑微如泥,是要把卑贱刻在她的骨里、魂里。在薄且与杨嬷嬷这类人心里,她就该卑微地跪着,臣服着,服侍着,她就不该是个人,只是贵人闲来享,。用的一物。
没关系,沈宝用不知今日第几次暗对自己言了,只要陈松能有尊严地活着,她什么都能忍。
杨嬷嬷用戒尺在她身上扒拉来扒拉去,似在对着候在旁边的四位嬷嬷说道:“看见了吗,这样就不会跪了,有多少自认仪表仪态出众的,没有了华服的掩盖就成了这副德性。”
终于杨嬷嬷满意了,见她点头收起了戒尺,沈宝用刚要去拿内衫,就听她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她这话是对着四个嬷嬷问的,其中一位道:“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开始什么沈宝用不知,但她警惕了起来。
四位嬷嬷根本没给她多少反映的时间,就钳制住了沈宝用。沈宝用挣扎无果,四位孔武有力,一试就知不是普通的妇人。
待沈宝用看清她们拿出的东西后,她倒吸一口凉气,从头凉到了脚。她不知本该是这世上最豪华最尊贵的皇宫里,竟藏着这样肮脏的心思与手段。
杨嬷嬷退后两步,给四位嬷嬷留足了施展的空间。
在沈宝用发出第一声惨叫时,杨嬷嬷在一旁道:“你以为调惩司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进来过的贵们人,再也无法重返以前的尊贵。其实这宫里还有一个说法,不如贬去冷宫,还有机会位列尊位。跌落到咱们这里来,那真是好好的一个人被活生生地折了翼,打碎骨头重炼了灵魂。”
“这也是今日教你的又一条规矩,记住,调惩司不光是文调还会有武调。望沈氏你做好心理准备。”说着杨嬷嬷环视了一下四周,“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咱们这里很少进人,地方本就不大,也没有富余的屋子拨给你,我看这里就蛮好。最主要的是方便你适应,皇上的内寝室比这里大了不少,但布局是一样的。”
杨嬷嬷慢慢地说完这些,接着又说了些别的,沈宝用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地听不到了。
四位嬷嬷里领头的那位道:“倒是个娇气的,似那闺阁女子一般。”
杨嬷嬷了然道:“娇气些也正常,她发生那事时还小。”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早在皇上将此事说与她时,杨嬷嬷就已经这样想了,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跟个雏儿也没什么区别。”
“今日到此为止,都撤了吧。”杨嬷嬷说完看了下时辰,不知不觉竟是过去了这么久,难怪她觉得有些累了,可见是好久不在调惩司行走了,她也是真老了,以前这算不得什么,现在竟觉疲乏。
所有人都离开了屋子,沈宝用并没有昏迷,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离开,屋子里静了下来。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确定自己现在还没有穿衣服的力气,好在这榻上有被褥,她拉过来盖住了自己。
杨嬷嬷刚才说的话她都听到了,沈宝用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她是真的有些惧了、怕了。
她曾在面对危难时,能暴起反抗甚至杀人,那时她只有自己,她只为自己而活,大不了同归于尽罢了。然而现在,她不再只有她自己,她有了在乎的人,一心想他好的人。
薄且的言行,沈宝用皆看不上,但至少他有一条说对了,决不让自己生出软肋。
可于沈宝用来说,晚了,她已生出了这根肋骨,是软肋也是骨头,撑着她走下去的硬骨。
但怎么可能不伤心不委屈呢,她自小命苦,就算是为了生存,也从没主动害过人。她那么辛苦地走到了今天,有了母亲有了爱人,眼看着将要组成一个比她梦想得还要好上许多许多的家。
可惜只因一个人,因一个她惹不起躲不开逃不掉的人,就要受此磨难。想到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苦难,沈宝用在被子里偷偷掉了泪珠子。
她不想让这里的人看到她的伤心与难过,因为她们不会理解她,只会兴奋于她们的手段起了作用。
沈宝用哭着哭着睡了过去,而这个时间,大弘的新帝正在太后的保宜宫中。